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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上午,孙少平和雷汉义回到了大牙湾。少平所在的二班下井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钟的。所以,这中间他还是有很多时间和许久没见的兄弟拉话,也可以到慧英嫂家中吃顿饭。其实,从铜城出来后,他就觉得特别的惬意,脚下的路也轻松了许多。是啊,又是新的一天,又将是充实而又不平凡的一天。比起被从大牙湾开除,到外面揽工而言,井下那劳累的体力活又能算什么呢?老实说,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换上那身臭哄哄的衣服,到煤熘子里去劳动一番。
    中午,他从慧英家中吃过饭以后,便直接回到了宿舍。是的,这么久没回去了,他也有点想念安锁子了。他很清楚,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安锁子肯定是震不住二班这些个二愣子的。虽说,他们个个强壮有力,挖起煤来也从不含糊,但这些人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刁蛮的。毕竟都是农村出来的,在一些事情上还是会各执己见,稍有分歧,就会六亲不认,打的不可开交。而自己走了以后,安锁子就代替他成为了二班班长,免不了会受这些人的压迫。
    正如少平所言,安锁子在这期间的确是受尽压迫,那些人隔三差五的就会和他们这个副班长抬抬杠,时不时的整一下他。而安锁子也很想念少平,他甚至在想,如果少平在不回来,他就要到双水村去把少平强行赶回来。
    孙少平一直向自己那个久违的宿舍走去,不知道那个蚊帐还在不在,会不会被那些人折腾没了?不过比起能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宿舍而言,这些都不算啥。大不了自己在去到铜城买一个。老实说,这几年,他就是在大牙湾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赚下了许多钱。而他现在也有不少积蓄,少平还想过一段时间,在给父亲和妹妹寄点钱过去。
    不一会儿,孙少平就到了宿舍。这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看起来十分的简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还发现过年贴的对联居然还涨在门两侧,并没有被揭下来。这看起来反倒多了一分的沧桑感来。少平走进后,轻轻的敲了敲门,毕竟是大中午的,有些人可能在里面午休。声音太大会把这帮愣怂吵醒,晚上他还要带着他们下井挖煤呢?休息不好别在出个啥事故,他还是对此很担心的,少平想着如果没有人开门,那干脆自己到外面逛一会儿。等下午五点左右在回来。
    “谁啊,大中午的让不让人睡觉。”里面传来一个人的抱怨声。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没错,就是安锁子的声音。此刻,宿舍里面其实就他一个人。而其他人商量着去看电影了,据说电影里还有男女亲亲密密的片段,对于他们这些煤矿工人来说,常年几乎见不上一两个女人,所以自然而然就对男欢女爱的内容特别感兴趣。当初安锁子也是如此,一见到女人就十分的痴迷,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不过自己这么多年却连女人都没碰过,唯一一次,还是当年少平的女友田晓霞上前主动找他握手的。这些年来,锁子和少平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不对,准确来说是少平影响了他,在他目睹了一个个城里来的姑娘都围绕在少平身边后,他才真正明白了如何去收获爱情!是的,一昧的痴迷与幻想永远不会有什么好的突破,只有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才能用人格魅力来征服人的内心。从而获得他人的认可。我们相信有了这番思想的转变后,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不平凡的姑娘走进他的平凡世界中去。这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安锁子因为听说了煤矿要开除少平的提议,十分的心烦,可是自己又不能帮兄弟做些啥,他便只好屯在宿舍睡闷觉。当然,怎么睡也睡不着。他大概还不知道上面已经通过了让少平留矿的决定吧!莫名其妙的敲门声让他本身烦躁不堪的心情变得更加烦闷了。
    然而,打开门以后,眼前站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惦记的少平。唉,这家伙扔下自己,一走就是六个月。中途连封信都没来过,这让锁子十分的生气,不过呢,现在少平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反倒生气不起来了,而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以无法言表。
    锁子吃惊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性格还是那么怪,眼眶居然湿润了。我们也很纳闷一个男人见到另一个男人居然会流泪,而且这眼泪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真挚。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少平在锁子心中的地位。
    “你咋了?就这么把我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少平笑着对安锁子说道。
    锁子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到,“少平,我刚刚愣住了,还以为看错人了呢。你快进来,咱俩好好谝一谝。”
    孙少平随即提着行李箱走了进来,放在了他的床铺下。少平发现,自己的蚊帐完好无损,而且好像丝毫没有一点被弄脏的痕迹,大概是锁子帮他清理的吧。接着,俩人就上了炕,聊了起来。
    安锁子还是比较关心上面对少平的处理决定,他估计少平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忙说到,“少平,我听说煤矿要开除你,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是帮不了你啥,你要走了的话,让我咋办?二班又该咋办?”
    少平听后不禁笑出了声,这个腾怂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吧。他笑着说,“好了,雷区长已经和上面谈妥了,可以让我继续留在这。以后我还要和你小子一起挖煤嘞。”
    “少平,你没和我开玩笑?你说的是真的?他雷汉义不是嚷嚷着要开除你吗?怎么帮你说起话了?”
    “不是雷区长要开除我,是我们这的正区长,我也没见过几次,就别说你小子了。”少平解释到。
    “不管怎么说,能留下就好。”
    少平和锁子就这样在屋子里聊到了下午五点左右,而那些约电影的矿工也回来了。这些个人看到少平后,也不由一惊,在二班,也许只有他孙少平能震的住这帮人了。想想当初,他们还作为协议工,一到下井时,就骂骂咧咧个不停,下去一次就好像要了他们的命似的。可后来呢?经过孙少平的一番磨练,如今这些人见到他真的可谓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下哩!他们甚至还特别的敬佩孙少平呢?认为跟着这个班长,不用受欺负,而且挣得钱也多。所以,没有人赶和孙少平抬杠。
    约莫六点钟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陌生人,这个看起来很胖也就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体重大约有一百六七十斤左右,他穿着一身涤纶衬衣和西腿裤。眼神中也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一分傲慢来,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
    没错,这个人就是前来提到的,那个接替少平班长的人,他是陈世风的侄子陈大山。前面我们也说过,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有着极强的管理欲望。在他看来,手里面管着一帮子人,听自己驱使,是件十分痛快的事。起先,他的父亲把他送到大牙湾这么个黑煤窟窿里,他死活不愿意。可后来,父亲又给他许诺让他来这做个采煤班长,这才说动了他。唉,让这样的一个毛头小伙来管他们这一大班子人真的是着实不让人放心啊。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二班的新班长陈大山。你们可以叫我大山。”他傲慢的说到。
    安锁子一听当然不乐意了,眼下这家伙是来作甚的?不知道他们二班有班长的。这是纯粹过来挨揍的吗?他心想。
    “你们这的副班长是谁?”陈大山紧接着问道。
    安锁子走上前来,说到,“我就是,你谁啊?”
    “我说你是聋了还是听不见?我就是你们的新班长。”陈大山不耐烦的说到,这个人脾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善。
    安锁子听后,对他骂道,“放你的狗臭屁,我们班的班长在这呢。”他指着一旁的少平。
    话语未落,陈大山上来就对着安锁子的脸上晧了一拳,“我警告你,少和我这样说话。以后,你也别当副班长了,这个班的所有人听我的就行了。”
    在场的其他矿工当然不允许这么一个半腾子来当他们的班长。这么嚣张的气焰,确实让每个人恨不得上去将陈大山抓住揍一顿,好让这家伙认清自己。挨了一拳后的安锁子,更是恨的牙根直痒,莫名其妙的声称是班长,还一上来就给自己一拳,作为男子汉,他当然也是有尊严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回敬他陈大山一拳。不过,少平却拦住了他,让他住手。唉,他孙少平终究还是要和他们讲清楚的,不然以后二班该听谁调动呢?没有班长的带领,那一个采煤组永远是一群散乱的狂蜂,各顾各的,谁也不管三。这样迟早是要出事故的。
    于是,少平便立刻对着他们大声说到,“大山说的对着嘞,我已经不是你们班长了。矿上让大山来接替我,我相信他能带领好我们。所以大家不要抱有什么情绪。谁当班长都一样,我们是来掏炭的,不是来选班长的。现在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要下井呢?瞧你们现在这怂求样,为了这么个事,有啥生气的必要呢?”
    随后,人群中熙熙攘攘的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声,有人在惊讶,有人在叹气。有人在嘴上小声咒骂着,也有人在心里赶到十分的困惑。是啊,他们大概都在猜测为啥孙少平不是他们的班长,而选择让这么一个半腾子来接替他。在这些人心中,少平永远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采煤班长,只有跟着他,下井才会安全,才不会发生事故。如今,换了这么个班长,不禁让这些人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担忧,但这又是上面领导的决定,不听他指挥的话,万一自己下井没有被报上去的话,那岂不是一天的活白干了?想到这,他们只好又气又无奈的走了出去。
    晚上十二点,少平换好衣服,带上头灯便和其他人一同下井了。在掌子面上,每班都有七八个煤茬,头一茬炮放完后,通常都是班长一声呼喊,人们就从回风巷里冲进了掌子面。头上的矸石岩土哗哗跌落着,斧子工抱起沉重的钢梁,迅速挂在旧茬上,同时攉煤工像手术室给主刀大夫递器械的护士,紧张而飞快地把棚顶的荆笆和塘菜棍递给师傅,还要腾出手见缝扎针刨开煤堆,寻找底板,栽起高柱,以便让班长在最短时间里把柱子“叭”一斧头锁住……作为处来乍到的陈大山而言,下了井以后他就如同那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在井下,东晃晃,西朗朗。是的,没有人会理睬他,大家还是只听孙少平的指挥,包括陈大山本人,下了井后,他才真正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索性也听着孙少平的指挥行事,光今天晚上,要不是少平盯着他,这家伙都不知道死几次了,要知道那煤熘子可不管你是班长还是谁,一不小心被卷进去的话,瞬间就会粉身碎骨,连肉泥都找不见。的确,在井上,陈大风是班长,而到了那黑不溜秋的煤洞里,孙少平才是真正的班长……
    第二天八点,少平从井下上来后,感到又累又开心,自己又挣了八小时的命,又充充实实创造了不少的财富。紧接着,他便带着疲倦回到了宿舍。少平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日历,唉,下个月的今天又是曾经那个浪漫而又甜美的一天。三年前的那个时候,他就是在这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和她确立了情侣关系。这是他和晓霞爱情的,自从她离开自己以后,少平就再也没有回到黄原古塔山下的那棵杜梨树下,他怕再次回去,又会让自己陷入到当年的沉痛中去,不过生活带给人的信心还是远大于曾经那些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回忆,是的,确实要和逝去的晓霞进行最后的告别了,他要多多上工,争取把假期挣下。下个月的今天,他要带着最后的怀念与期盼重新回到那里,回到那棵杜梨树下,与自己青春时代的爱情进行最后的告别。从今以后,他便决定寻找一个新的姑娘,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这大概就是少平所想的,他还决定把晓霞的日记本也埋藏于此,来纪念逝去的爱情。不过,少平从没有一天放弃过晓霞能重新站在杜梨树下与自己相遇的想法,他一直希望她还没有死,哪怕这只是一种绝无可能的挣扎,他也坚决不会动摇。
    八月的杜梨树,一定会是特别的美。那棵爱情之树说不定真会眷恋他,让少平看到曾经那张霞光灿烂的脸,那一定会是完美而又无暇的绽放。更是青春而又美妙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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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生活的意义在于你目前所处的这个生活,安心的过好每一天,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都可以说是无憾的。我想这大概就是少平奉出班长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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