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安把儿子的事解决以后,他们两口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现如今,孙虎子也跟着刘珊海学习了一周。据珊海反应,虎子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不仅认真完成她所布置的作业,更是做到了预习。经常可以看见这小家伙一大早的跑到教室里,借着冬日的阳光去看书。没错,孙虎子正逐渐向着一个成熟的阶段过渡,刘珊海带给他的不仅是一种知识上的给予,更是一种习惯和精神上的引导!
除夕正在一天天的迫近。双水村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热闹了起来。挨家挨户都已经在开始忙着张贴对联,迎接新一年的财神。大家从县城里争先恐后的带着过年要用的年货,还有年三十要放的鞭炮,准备迎接一年来最盛大的节日。在过去的一年里,双水村的村民们,安居乐业,不仅收成有所上升,就连村里的人们都开始进行小额创业了。是的,他们也想像他孙少安一样,干出一番不一样的事业。整个双水村真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没到春节,村里外地的亲戚都会前来拜访,串门。一家人在年三十那天围在一起,舒舒服服的在炕上吃上一大碗水饺,然后拉话嬉闹。把上一年自己所有的成就都倾诉给亲朋好友。唉,的确,人们是真的习惯群居而乐的生活。而春节正好满足了人们对家的那种眷恋感。
老孙家当然也是一样,孙玉厚老汉在除夕前的一个月就盼着自己的娃能赶回来,全家人一起团聚。这些年以来,大女儿嫁到了罐子村,一年来地里的活也多,很少能过来。大儿子倒还可以,在村里混出了一番事业,一直待在自己跟前。小女儿学业繁忙,一年都在外面求学,也很少回来。不过,最让玉厚老汉担心的当然还是他的二小子,这小子放着村里的钱不挣,非要一个人到外面去闯荡。虽说老汉并没有反对他,不过,他从心底里还是对这小子很担心的。是的,现在对比对比,的确二小子的处境是兄弟姐妹几个里最差的一个了。做父母的难免会担心。
在说说孙少安吧,自从虎子的问题解决以后,少安就又在琢磨着另外一件事。没错,就是弟弟少平,少平今年在信里也说道不打算回家了,因为福军叔家的那个女娃被找到了,弟弟要照顾她。不过,孙少安心里琢磨着,可以让弟弟把女娃带到村里来,一家人一起过个年。反正,将来很有可能都要成为一家人,提前带回村里,让父亲母亲也认识认识这个姑娘不过,孙少安目前仍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上一趟大牙湾去找弟弟。按道理,过年了,作为大哥去看亲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孙少安就怕弟弟不愿意见自己。毕竟,这小子一猜就会猜到自己是去催他回双水村的
夜里,孙少安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是啊,他想念弟弟,想念那个愣头小子。从小到大,这哥俩互相依靠,谁都没有离开谁。而现如今呢?自从弟弟几年前上了大牙湾,少安就感觉他们好像成了路人一样,自己带着村里的人走上了致富的道路,而弟弟到了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去独自闯荡。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早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因为这点,少安一直苦恼着,有时候他甚至心想,双水村这个家,他这个大哥在弟弟心里到底分量有多重?难道仅仅就是他是他的大哥而已吗?儿时的那份亲情到底还存在吗?想到这,孙少安下意识的狠狠的拍了下被子,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小子给弄回来。
不过,这一下把熟睡的秀莲给惊醒了。
“妈呀,你大半夜的中了啥风?不睡觉在这拍被子?”
“我这心里难受。就忍不住的拍了一下。”
“你难受个甚呢?儿子的事不都解决了吗?你还有啥没完成的?”秀莲问。
“唉,我还没完成的事多了去了。我想让咱地区的公社撤掉,让咱们这些老百姓都能到城里工作,我想把我的砖厂做到原西县,在到黄原地区,最后做到西安去。这些我都在考虑着。”
“得了,拉倒吧,我觉得咱现在就挺好的,做的越大,风险就越大。”没错,贺秀莲终归是个女人,她的目光也仅仅局限于当下。可他孙少安不一样,在少安心里,这早已不是一个结果了,是一个过程,一个事业上的奋斗过程。如果满足于当下,孙少安自己都觉得生活毫无乐趣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少安接着又叹了口气,对妻子说道,“唉,秀莲,其实目前最让我难受的事还是少平这小子。这眼看就过年了,好不容易盼来一封信,结果少平在信里又说不回来了。真的,我这个当哥的心寒啊,我都不知道在他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家。”
“嗨,我当是啥事嘞,少安,我给你讲,少平将来一定比你有出息。你就放心好吧,我这个做嫂子的能看出来,他人在外面,心里却还是很想念你们的。”
“你懂个屁嘞,这小子想念我和爸?哼,胡说八道,他想我们怎么不说回来看看我们?我说个难听的,那就是有了女人,忘了我这个哥,忘了他的根!”
秀莲听少安这么说以后,也没有心思在和他争论。“得得得,你孙少安说的都是对的。你一个人发咯隐去吧,我先睡了”
对于孙少安来说,这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内心冷冰冰的,总感觉自己少了些什么。这么些年,他的感觉从未改变,反而一天比一天加深。一直到后半夜,孙少安终于决定上一趟子大牙湾,不管怎样,就算弟弟忘了他,他总不能忘了弟弟。他要去见上兄弟一面,知道他在矿上平平安安,去给自己的心里图上一份踏实!
第二天天一亮,少安就到父亲的屋里了。他昨天夜里一晚上没合眼,孙少安准备去给父亲和母亲打个招呼,然后就要上大牙湾去见弟弟。老实说,他也不确定父亲允许不允许自己上大牙湾,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就算父亲不答应,他也要偷偷的去一趟。孙少安心想,这个年,自己给这个家增添最大的一点喜气或许就是弟弟的到来。他无法容忍全家老少都相聚一堂,唯独少了弟弟殊不知,在远方的桐城大牙湾煤矿,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与落寞。
玉厚老汉今天起得也算早,他是打算去和玉亭上一趟原西县,到银行里取上一笔钱,好过年给家里的孩子们发压岁钱。这个流程每年他都不会落下,当年家里没钱的时候,他都是给孩子们发一点糖而已,而现如今有钱了,自己就更不能吝啬了,要知道孩子们一年可就指望这一点钱,好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玉厚刚换上衣服,出了客厅,就发现少安皱着头坐在椅子上。
“你这一大早不在炕上睡觉,跑我这作甚?”
“爸,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少安说。
孙玉厚听后,不免一阵惊讶,“甚?告别,你告哪门子别?大过年的犯啥子神经嘞。”
“爸,我说真的,我打算上一趟桐城大牙湾,我想少平了!”少安说着,眼眶里不禁湿润了起来。是啊,这份苦楚他此刻真的无法言表,这个做哥哥的这么些年,一直放心不下弟弟。快过年了,远在天边的弟弟还在下井工作。想到这,孙少安真的留下了眼泪,日日夜夜以来,尽管事业上分生水起,但是弟弟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一直抹不去!过去的感情就好像淡了许多。孙少安说着,伸出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玉厚老汉见状后,也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旱烟斗,放上烟草抽了起来。
“爸想着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去了也是打扰他。”
“这次,我还非要去打扰这个小子。这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想回来还找个理由说是要照顾姑娘,大不了把人接到家里来又能咋样。”孙少安气愤的说。
“少安,爸相信少平不回来也是有他的想法和道理的。时间到了,自然就回来了,可能少平真的不方便呢?”
“爸,你说甚呢,大过年的有啥子不方便嘞!别人家过年都是一家人坐在炕上喝酒拉话。咱家过年,自己家的人都不愿意回来,这咋能行呢。”
些许孙玉厚回应道,“行,你去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必须把爸也带上。”
少安听后,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啥。父亲这一把年龄,六十多的人了,咋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矿上环境又那么恶劣
“爸,这坚决不行。你这去一次,身体经不起折腾啊。你放心,少平我一定给你带回来,你就别去了。”
玉厚老汉听后,一下子急了。“不成,少安,爸跟你说,无论如何,爸都要去。少平是你的兄弟,更是我的儿子。这么些年了,我也不放心他,我必须要知道矿上是一种怎样的环境。所以,你必须把爸带上”
少安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一看父亲态度这么坚决,他便再没说啥了。因为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让他去,他心里也一直有个心结,倒不如把父亲带过去,说不定少平见状后,就会回心转意和他们回到双水村
孙少安随说随做。下午,他就领着父亲搭上了上桐城的火车,向着那个遥远的煤矿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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