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辰曦,阡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能拧出酸水了。
这个院子一草一木都是辰曦布置的,楚怀墨穿白衣也是为了她,什么都是为了她。她知道那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关于楚怀墨的事情,还,还让自己替她照顾好他?
想到这里阡陌就生气。
承蒙公子所赐学得一身文学武功的人也不只她一个,辰曦也是,日月星辰都是,说不定连前面几任待女也是。是啊,自己不过是他前后几任待女中的一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最特别的一个,更更比不上辰曦她们从小陪伴着楚怀墨的情谊。
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待女而已,在奢求些什么啊?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阡陌想到自己自作多情的唐突告白心口又是一酸,只怕在他心中,一直在齿笑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环吧!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啊……”
阡陌埋在桌上,泪水夺框而出。
**********************************************************************************************
“……走之前我让阿塔替我暂守湛西分阁,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阿塔虽然只跟了我三年,但他的心性极好,人也聪慧,唯一的问题就是性子太单纯,怕遭人哄骗,若是安排一个经验老道的长辈在他旁边不时提点,相信他一定能很好地料理湛西分阁。”
楚心严点头道:“就是要单纯些才好。如今心怀鬼胎的人太多,心思纯良的人太少,既然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材,那等这边事了之后,我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你带着回谋西,花一年时间调教考核,若真堪重用,就将湛西交给他,然后迅速赶回。”
“是。”月箫应道。
楚心严又道:“月儿,不是老夫不放你走,而是墨儿即将继位,身边必须要留个人腹之人,如同我身边的楚平楚阳一样,你好比墨儿的左膀右臂,希望你能理解,不要怨我。”
月箫忙道:“阁主言重了,月箫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阁主对我的信任和看重?少主需要我,亦是我之幸。”
楚心严满意地点点头。几个小辈里他最看重的就是月箫,刚知道他被楚怀墨安排到了本不在计划之内的湛西的时侯他还有些担忧,没想到月箫不但真的单枪匹马在湛西闯下了一片天地,还培养了不少可用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更加的看重月箫了。
接下来就是楚怀墨汇报蜀中分阁的事情,同样一切顺利,且不同于湛西分阁的刚刚入驻,蜀中分阁已经在蜀中站稳了脚跟,不过在楚心严问道是否有合适的继承之人时,楚怀墨却有些犹豫。
“我本意是让星芜留守蜀中,但他的性格实在太跳脱,无法纠正,故而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楚心严严厉道:“三年时间你都未找到人选?这些年你在蜀中干了些什么?”
楚怀墨冷声道:“蜀中之地,非比寻常,定将成为诸阁中仅次于总阁的存在,若无十分的把握,我决不会妄自交与他人。”
“即使这样,你用的时间也太长了。”楚心严有些不满:“最迟年底我就会将总阁交给你,届时蜀中怎么办?难道你一个总阁阁主,不长驻总阁,反而要待在蜀中吗?墨儿,你太欠考虑了。”
楚怀墨沉默不语,楚平见状忙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少主只是谨慎些罢了,您又何必动怒?少主自小就行事严谨,没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轻易行事,但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正是这样,才让人格外放心啊!”
楚心严还是摇头,也不知他到底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那么多不满。
“我再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之内,蜀中分阁的人选必须要确定下来,否则——你就在蜀中扎根去吧!”
“阁主!”
“老爷!”
月箫和楚平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楚怀墨神情淡淡的没有说话,但放下扶椅之上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接下来楚平和日耀也简单阐述了各自的情况。
楚平暗叹了一口气:“我和日耀要早半年动身去的济州。那里靠近丹枫冰原,受那边影响,民风也很是彪悍,武林宗派不多,比较有名气的也仅有一处‘燕北庄’,但是山匪却是很多。济州地势不比江南平坦,山丘极多,几乎每一处山上都有一处匪窝占山为王,彼此之间地界划分十分明确,每个匪窝对自己势力范围之内的人和事都十分清楚、我们刚去的时候不了解详情,险止吃了大亏……”
“……现在山匪虽未剿灭,但济州分阁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燕北庄怕是没有那么好拉拢。”
楚心严听后点点头:“这不着急,徐徐图之便是。”
楚平有些汗颜,楚怀里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在蜀中站稳了脚跟,只不过没有定下合适的继承人,就被楚心严严厉斥责,重话打击,而自己和楚阳,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现在济州分阁还要仰人鼻息,依托在燕北庄的庇护下……
只是,老爷对少主,未免也太过严厉了。
楚平的思索中,日耀也三言两语讲完了总阁的情况。
日耀为人忠厚,不善言辞,也正因如此,格外受到楚心严的信任,有意在多个场合锻炼他。三年多前,日耀本来是和楚平一同去的济州,没到一年,楚下严却又来信,硬是把他叫回了江南,换成自己的另一个心腹楚阳过去。这里面固然有济州形势复杂的缘故,更重要的,却是通过一年的历练,楚心严找出了日耀身上的不足,将他叫回身边专门有针对性地进行改正。
只是不擅言辞这个毛病却是怎么却改不了。不过这一点,楚心严倒也不像在意日曜其他毛病一样在意,他不需要一个善于逞口舌之利的演说家,他只需要一个忠心耿耿又能够将事情办好的手下。
********************
楚怀墨回到“忧乐院”,已经过了子时了,见大堂的灯还亮着,便先走了过去。只见他往日用来用餐的桌子上,趴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大堂的窗户还大开着,夜风一阵阵地刮了进去。
楚怀墨犹豫了一会,还是进了屋,又关上门窗,这才来端详起面前这个小人儿。阡陌显然是睡着了,只是桌布上还有一摊沾湿的痕迹,也不知道到底是口水还是泪水。
伸出手想要将面前的人叫醒,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犹豫了一会儿,楚怀墨抬脚踢了踢阡陌身下的椅子。
“咚咚——”
脚起声落,阡陌猛得被吓醒,睡眼述糊地看请了自己面前站的是哪位大爷后,有些委屈地站了起来:“公子。”
“嗯。”楚怀墨应了声,在一旁坐了下来。“倒茶。”
“茶……茶……”阡陌下意识的跑去自己往常放茶杯的地方,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这里是江南,不是蜀中,又慌忙扭头四下寻了半天,才找着不远处放在屏风后面的一套茶具,赶紧取过去给楚怀墨倒水。谁知倒了半天,茶壶却一滴水都没有流出来,阡陌举起茶壶摇了一阵,打开壶盖一看,才发现这个茶壶里面原来一滴水都没有。
“没有水就去烧。”楚怀墨沉着脸道。
阡陌举着茶壶,正欲照做,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忧乐院”的水房和小厨房在哪,只能在原地傻站着踌躇不语。
楚怀墨有些不快。也许这种事情放在平日里他并不会这么不快,只是今日刚从楚心严那边挨了训回来,就算他并不是刻意想发火,忍耐度却也难免比寻常差了一些。再加上阡陌来了小半日却还连水都不知道烧,各种常用物品也还找不到地方,这个丫环也确实当得不称职了些。
“怎么连小厨房在哪都没搞清楚?你下午都在做些什么?”
——在被你的老情人拉着听你们俩过去的情分。
这句话是万万不敢说的,咽了口气,阡陌努力控制住情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这里的布局我不熟悉,也没人跟我讲这些。”
“那你就不会问?”
“问了——”只不过听到的都是自己不爱听的。阡陌努力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压住心中的酸意问道:“我听说,你的房间一直都是辰曦为你布置的?”
楚怀墨皱眉:“你问这些作甚?”
“你不喜欢旁人乱动你的东西,所以离开的这些年都是她为你看守的优乐院?”
楚怀墨听着这一串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不耐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阡陌只觉得自己已经快绷不住了,右手放在胸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闭着眼用一种不像是她的声音继续道:“不用说,她的琴棋书画也都是在你这里学的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讨厌你。”
楚怀墨目光一冷:“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阡陌看着楚怀墨冰冷的眼神,又想今天下午辰曦讲述的种种和方才楚怀墨对自己的不耐烦之情,心中好似有一股无名怒火升起,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忍住了在眼眶中打转了泪水,朝着楚怀墨大声喊道:“我——讨——厌——你——!”
说完“嘭——!”地一声撞开门冲了出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楚怀墨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那扇被他关上又被撞开的门,胸中起伏不定,用了极强的自制力才将心头的火气按了下去。
“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