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这几日都快愁出白头发了。
楚怀墨怕真是生了大气,竟然真的完全不理她了。今日她连晚饭都没舍得去吃,一直在楚怀墨房间前等到半夜,可那厮依然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给了一道“闭门羹”。阡陌望着又一次在她面前无情地合上的房门,委屈地直掉眼泪,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哪怕是不睡觉,也要等着明天早上楚怀墨出门之前拦住他——进门不好拦,但是出门她总能拦到人吧?
阡陌席地坐在楚怀墨的房门前,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脑袋靠在了门上,以确保房门打开时自己能快速醒来。
“明天早上无论如何也要拖住公子。”给自己打完气,阡陌闭上眼睛在房门前睡了过去。
“吱呀——”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楚怀墨向往常一样推开房门,准备开始今天的拜访之旅。可是门缝刚开就见一团绯红色的身影顺着门一起倒了下来,倒是让他一愣。
阡陌正睡得舒服,突然感觉身后的“床”塌了,还以为是自己梦魇,猛地睁开眼,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停在了自己旁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赶紧眼急手快地一把抓住面前的衣摆,顺看爬了起来。
只是她刚被吓醒,整个人的意识不是很清晰,昨夜的睡姿又及其不标准,导致双腿酸软,才刚站起来就脚下一软,朝旁边倒了下去。幸好,楚怀墨还算有良心,总算是伸手扶了她一把,阡陌也就借坡下驴,顺势抓住楚怀墨的衣襟,一只手偷偷环上了楚怀墨腰间,靠在了他怀里。
楚怀墨一早醒来,本来还带着三分懵,三分昨日与父亲交谈之后的恍惚,方才见阡陌在自己面前跌倒,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没想到就给了这个丫头顺杆爬的机会。
但此刻温香暖玉抱满怀,又想到这几日这丫头天天等着自己回来,跟在自己身后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没有推开她,只冷着声道:“你在这里作甚?”
阡陌往他怀里拱了拱,轻声道:“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你不是讨厌我么。”楚怀墨想起那日阡陌的话,忍不住板着脸哼了一声。
“公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阡陌软软糯糯地道了歉,态度诚恳地要命,倒让楚怀墨准备好的几句冷嘲热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只听阡陌又柔声道:“我那日被气得乱了方寸,才会对你乱发脾气的,下次再不敢了。你别生气了,更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楚怀墨听得怀中人儿的温言软语,心口一软,剩下的半分火气也被泡没了,听着阡陌的话回过神来又觉有些奇怪:“谁气得你乱了方寸?”
阡陌犹豫了一会,老实道:“那日辰曦过来,跟我讲了些你们过去的情分……”
楚怀墨眉头一跳:“什么过去的情分?”
阡陌小嘴一扁:“自然是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深情厚谊了。”
楚怀墨满脸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阡陌轻哼一声偷偷掰着手指数到:“你自己都说了,你的忧乐院都是她一手布置的,你不喜欢旁人动你东西,偏偏只有她可以例外,她的琴棋书画也都是你教的,如此还不算深情厚谊么?”
楚怀墨皱着眉头,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有些莫名奇妙道:“我几时这么说了?”
“你还不承认。”阡陌抬头幽怨地看了楚怀墨一眼,看得他心头一颤,霎时间只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然后便听阡陌继续委屈道:“那天晚上我问你的时候,你可是都承认了!”
楚怀墨听着阡陌一句句地将那日的情景复述出来,总算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合着这丫头那日莫名其妙的一顿脾气,居然、居然是因为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吃醋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于是有些无语道:“我那日心情不佳,不想多言,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承认了?”
“那辰曦都是骗我的不成?”
楚怀墨想了想答道:“忧乐院是在我还未出世的时候,由我母亲亲自赐名、亲手布置的,那时辰曦还不知道在何处。但前几年一些家具陈旧改换的时候,她也确实和府里其他下人一起帮着摆放了些新物件。辰曦琴棋书画虽然并非是我所教,但日月星辰及阁中其他几个内阁弟子却是和我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至于你说的只让她碰我的东西……自我去蜀中后,忧乐院确实是她在打扫。”楚怀墨有些疑惑道:“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阡陌听完楚怀墨的解释之后心中的不快早就不翼而飞,眼睛弯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就说嘛,辰曦的话中定是掺了水分的,咋一听好像跟楚怀墨的说法是一回事,实际上区别可大着了!更不要说,楚怀墨居然愿意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解释给她听——就算事情真的如辰曦所说的那样,楚怀墨肯跟她解释,她也知足了。阡陌的眼睛一下又恢复了神采,只是撒娇似地黏着楚怀墨问:“那我那晚问你的时候,你干嘛不说清楚?”
“我说过了,那日心情不佳,不想多言。”楚怀墨顿了一下,又道:“那日……你问的方式也莫名其妙。”
“方式莫名其妙?”阡陌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景,却记不大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方式了,听着楚怀墨话中带的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委屈,眨着大眼睛望着他道:“那我日后若是想问你什么事,都用同今日一样的方式可好?”
同今日一样的方式?楚怀墨余光瞥了瞥怀里的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有接话。
阡陌偷笑了两声,又软声问道:“那你当时是因何事心情不佳?能告诉我吗?”
“是些……阁中的事务,已经解决了。”楚怀墨半真半假道,绕过了这个话题:“辰曦还讲了些什么?”
“反正没一句我爱听的。”阡陌嘟囔了一声,又软语道:“公子,我昨晚在这门口吹了一晚上的风,现在觉得好冷啊。”
“你在这门口待了一晚上?”楚怀墨只以为阡陌是一早来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是一晚上没回,睡在自己房间门口堵人,怪不得……怪不得他觉着今日阡陌身上格外凉一些。于是便想将阡陌推开,拉进屋子里。只是阡陌抱着他死话不肯松手,只好无奈问道:“你不是冷吗?怎么又不肯进屋?”
“呆子。”阡陌轻啐了一声,面上一红,小声道:“谁想进屋了,你抱着我不就不冷了?”
楚怀墨动作一顿,脸上划过一些可疑的红云。
他的院子有四道门,第一道是外院的大门,院子里的杂役和相熟的阁中人都可以进,外院进来是大堂,又有一道门,穿过大堂这才到了内院,内院除非是经他允许,或是他的贴身丫环带领才能进得来,最后一道才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他的房间门,此刻他们两人都在内院里,倒是没人进的来。
既然没人,抱一下,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
楚怀墨胡思乱想期间,双臂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思维轻轻合上,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已经将阡陌柔软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阡陌原本只想撒个娇,让楚环墨快些消气,没想到居然真的得逞了,当楚怀墨真的抱住她那刻,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好似触电一样酥麻,大脑一片空白。刚刚反应过来,身后的那双手却又松开了,还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将她从怀中又推开,继而一把拉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阡陌只觉得懊恼极了,好不容易等到公子心软了一瞬间,自己居然傻住了没把握好时机,也不知道以后还找不找得到这样的好机会。
楚怀墨将阡陌推开之后,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阡陌一脸的失落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未回答我,辰曦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啊……算了,反正我知道她都是骗我的。”阡陌不甚在意道。
可楚怀墨却没有轻松跳过这个话题,似是铁了心要用这次机会将阡陌的心思彻底定住,不让她再生误会:“你怎么知道是骗你的,也许剩下的都是实话呢?”
阡陌顿时又紧张起来,只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衣啊?”
楚怀墨眉毛一挑:“喜好而己,无他。”
阡陌又问:“公子,我给你做一件红色的衣衫好不好?”
“这是为何?”
“因为我喜欢红色啊!”
这话倒是没错,事实上,阡陌大多数衣裙都是红色的,橘红、粉红、玫红、绯红,大……明亮热烈,红色也确实称她,让她看上去更加鲜艳明媚,身姿掉约,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楚怀墨却没相信这个理由。
“说实话。”
“辰曦说,从前无意弄坏了你得衣裳,然后送了一件白衣赔给你,从此你便只穿白衣了。”
楚怀墨嘴唇微涨,眉头皱了皱,似是绞尽脑汁在回想到底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阡陌见状就笑了,看着楚怀墨有些干燥的嘴唇,又去倒了一杯茶来,递到他手上。
楚怀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我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我自幼便喜着白衣,这一点确实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是不是还喜欢拉着她下棋,时不时兴致所至便手谈一局?”阡陌将空杯拿回来,放到茶桌上,走回楚怀墨的身边站着。
这次楚怀墨倒是没怎么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那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不仅是她,所有人都需要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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