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会稽城内一家不起眼的二进院落内,随着夜幕降临,缓缓燃起了灯火。
内院饭厅中,一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女各自占据了方形饭桌的一边,静对而坐。桌上的饭菜已经快凉透了,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让丫鬟盛了一碗热饭菜出来端近了里屋的一间卧房,剩下的两人却一口未动。
这二人皆着浅紫色的衣衫,衣衫的用料并不是十分华贵,样式也没有多复杂,只是针脚极为细密,看得出来做功十分精致。腰间束着一根白色的宽腰带,腰带中间点缀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侧边挂着一块小巧的赤红色玉佩。
二人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样貌气质皆是绝佳,只不过那男子多了一分沉稳隐忍,而女子则多了一分温柔。
这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饭桌前,偶尔看一眼饭厅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直到整个院子的灯火全部被点燃,桌上的饭菜彻底凉透了之后,一个身着深青色长衣,体格建硕,眉宇之间有一股狠厉的杀伐之气的男子,终于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长姐,我回来了!”青衣男子朝饭桌旁边的紫衣男女招呼了一声,却没有停留,而是一溜烟跑进了里屋的一间卧房,过了好一会才端着一副空了一大半的碗筷神色轻松地走了出来。
“今日华妹的胃口倒是好了许多。”紫衣女子见青衣男子拿出来的饭碗,给三人各盛了一碗刚刚重新热好的菜汤,语气柔和道。
青衣男子宽慰地点点头,神情中有一丝莫名的意味:“今日这两颗药丸服下,总算是止住吐了,气色也明显好了,晚饭总算是多用了些。”
“那便好。”紫衣女子点点头,又冲着青衣男子语带一丝淡淡的责怪道:“你啊,偏要带着华妹过来,她在草原上呆惯了,又不似你皮糙肉厚,这一路来可是受了大罪了。”
青衣男子有些不服气道:“哪是我偏要带她来?明明是她执意要跟着我来。再说了,我俩刚成亲不满一年,哪能就这么分隔两地?又不似你们两个,没家没口的,哪里知道我们有家室的人的苦恼?”
“……”紫衣女子一阵错愕,无奈地摇摇头,转向紫衣男子笑道:“大哥,你看,二弟又在这炫耀了。”
紫衣男子淡淡弯了弯嘴角,又对那青衣男子道:“明佑,你下午就派人给我和如心传话,说是有要紧的事,可我们回来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你的人影。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值得我们二人在这等你一个多时辰,嗯?”
“呃……”被叫做明佑的青衣男子闻言有些尴尬,他下午在街上碰到阡陌之后,着急忙慌地就向长兄明远和长姐如心二人传递了消息,然后就回了暂住的小院给妻子莲华服用养气丹治水土不服,可等妻子服完药睡下之后,他才猛的想起来,关于阡陌的身份他还有几个重要信息没有确认,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纰漏,他又转了出去打听消息。
只是会稽人生地不熟,打听一点事情却用了好大功夫,没想无意中却把兄姐二人凉到了一边。
明佑知道,兄长这话并不是真的在问他要说的消息究竟有多重要,只是在委婉提醒他,要守时。若是往常,明佑道个歉赔个不是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今日,他的心情实在是太激动,不自觉就忽略了明远话中的意思,自顾自地接着他的话,忍不住想快些将今天的事情一股脑告诉兄姐二人。
“大哥,长姐。”明佑努力克制中自己心中的激动,颤声道:“我终于找到小妹了。”
大厅里安静了好一会,明远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道:“小妹?你确定?”
“我确定。”阡明佑点头,眼眶有些湿润。“我今日无意间碰到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的样貌与长姐十四五岁时起码有五成相似,只是眉眼处更像三婶,那股淡然的气质却是更像三叔。我问了她的生辰年岁,皆是和小妹一样。她说话也带着些淡淡的长安口音,虽然应是这些年被抹平了不少,但是细听还是能听出来。更重要的是,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新的名字?”
阡明佑点点头,神色感慨:“应是为了隐藏身份。可是她取的这个名字,叫复元。”
“复元……”
“复元……”
阡明远和阡如心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神情之中都有些感慨,除了阡家的家,又还有谁会取这种犯郑元帝忌讳的名字?
只是阡明远将这两个字念了几遍之后,眉间有了一丝思索之色:“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何止听过,来会稽之后可是如雷贯耳啊。”阡明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目中颇有几分得色:“这届武林大会中崛起的新星,剑道天才,还有——新封的江湖第一美人儿,都是她。”阡明佑又看了一眼阡如心道:“阡陌虽然与你有五分相似,年纪也还小,可是长姐,光论相貌,她却是真的比你还好看啊。”
阡如心对江湖之事不太感兴趣,来江南之后出门的次数也有限,是以没听过这个叫复元的人的事情。不过她听了阡明佑的话也没生气,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听到别人说有另一个人比她好看时的那种嫉妒之情,只是摇头笑道:“三婶年轻的时候便是长安第一美人,若复元真的是小妹,生的好看有什么奇怪的?”
阡明远听了阡明佑的话既没有觉得惊奇,也没有什么激动之情,只是面露几分思索之色道:“若复元便是阡陌的话……她为何要如此高调?难道就不怕惹人注目引起同帝的人的注意?她的通缉令可是才取消了没多久啊,这不是很奇怪?”
阡明佑知道自己的兄长向来多疑,不肯轻易相信某件事情,于是解释道:“这个事我方才也查过了,应该不是小妹的本意,一开始她应也没有自己会引起这么大地骚动。只是接连在炼药大赛和个人赛中连续有了几次亮眼表现,这才被江湖中人注意到,一出名之后她也马上就戴上了面纱,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而最近,不知道是为了养伤还是避嫌,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怎么出现在人前了。只不过先前引起的骚动太大,那些个江湖人还一直念念不忘而已。”
阡明远听后仍然没有说话,似乎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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