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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却说阡陌从楚怀墨的书房出来之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干什么。可越是闲下来,便越是控制不住地七想八想起来。最终,理智还是抵不过心中那股莫名的慌乱,阡陌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终于掩盖住自己的气息,转身往回走去。
    若是不听一听楚怀墨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她恐怕这几天都静不下心来。
    阡陌小心地将耳朵贴在楚怀墨书房的门外,把自己的呼吸降到最低。不过,还好,她这个掩盖自身气息的法门似乎确实挺好用,书房中很快传出了低沉的对话声,看起来,里面的两位大高手,确实没有发现外面有人。
    “……还有风书帘,昨日放出消息说自己旧伤复发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想来今日是不会去赴宴的。”
    “旧伤复发?”楚怀墨眉毛一挑,“什么旧伤?”
    “呃……”月箫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您老人家打他的那一次,几千双眼睛都看到了……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不过想想他当时的狼狈模样,骗骗不懂行的人还是可以的。”
    楚怀墨似乎是哼了一声,神情有些淡淡的不快和不屑:“他想拿我做挡箭牌,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还有呢?”
    “蜀山剑派冯祁和风一阳至今还没有回应,不过蜀山早在综合塞结束之后就宣布了全员闭关,不到最后两天想来是不会出关的,就算失约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失约?怎么着,众派又要举行什么聚会不成?可是楚怀墨和月箫为什么要抓失约人的把柄?阡陌有些听不懂。
    而且,来会稽这半年,各门派之间的聚会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这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有什么好关起门来讨论的?还搞那么严肃。
    阡陌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摇了摇头又想走人,可是内心深处的那股直觉似的不安却牢牢抓住了她的双脚,让她挪不开步子。
    “……最后一个是云涯,他没有直接和我们联系。但是我听云雾的口风,云涯虽然对同帝的宴请焦虑重重,但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缺席的理由——”
    他说……同帝的……宴请……?
    阡陌呆住了。
    不,我一定是听错了,若是同帝已经到了会稽还举办了个宴会,自己怎么会没有听说?他们说的一定是别的什么人,只是读音相近自己听岔了而已。
    却听得月箫又愤愤道:“——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把主意打到江湖中来了,这郑朝的江山,我看也没什么盼头了。”
    书房之外,阡陌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阡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书房门外,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的房间。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太多,让她甚至有种分不清这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感觉。
    怪不得啊……
    怪不得楚怀墨这些日子一直不让自己出门……怪不得最近除了秦疑、三杀、星芜、月箫这几个熟面孔之外,一个外人也见不到了……怪不得每次只要一提起外面的事,楚怀墨的反应总是大的奇怪……怪不得每次他出门的时候都会让三杀或者星芜来“监视”自己……怪不得这几日他们关上门密谋了这么久,自己却一点信息都听不到……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楚怀墨像是故意躲着自己似的,连每日的基础交流都变少了……
    阡陌不是个笨人,之前不过是因为被对楚怀墨的盲目信任一叶障目,什么都不愿去想,如今最关键的一层信息揭开,却让她豁然开朗,这些日子解释不通的楚怀墨的怪异行为一下子就变得简单明了了。
    楚怀墨不想让她去报这个仇了,所以想尽了办法对她隐瞒这件事情。
    可是,为什么啊……
    阡陌的眼神有些迷茫。
    楚怀墨之前明明是支持自己对报仇的。当年自己跟随他,承诺给他卖命,最重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大仇得报吗?甚至同帝要来江南这件事情最开始还是楚怀墨告诉她的……他,他为什么啊!
    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这些年她所吃的苦,流的汗,付出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能有报仇的能力吗?楚怀墨明明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同帝到了会稽,甚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邀请他们开什么宴会……而楚怀墨却竟然……不但没告诉自己,反而费尽了力气,想尽了办法瞒着自己?
    为什么?
    阡陌不愿意抱着任何恶意来揣测楚怀墨的心理,她的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止不住地问自己楚怀墨究竟为什么要瞒着她,一边又不停地劝说自己“相信他”。
    也许他只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都还没来得及消化,所以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说……
    也许今日楚怀墨就是要去探个虚实,他一向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才会行事,这次也一定是这样,想等到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诉自己……
    就算——阡陌面无血色地咬紧了自己苍白的嘴唇——就算他是真的刻意瞒着自己,也一定是为了自己好,怕自己冲动之下会受伤……
    可是……
    可是你明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啊!
    阡陌痛苦地将头埋进了手臂之中,心中的痛苦和焦虑几乎要将她逼疯。
    去问问他吧。
    直接去问他。
    阡陌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对她说。
    可是……若是楚怀墨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呢?
    总之……先探探他的口风?
    阡陌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房间的,只记得在她打开房门,迈出那一步时,夏末傍晚的夕阳正收敛了它的最后一丝光芒,坠入了地平线。整个世界就在那一瞬间由光明步入了黑暗,就如同她的心情一样,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阡陌站在楚怀墨的书房之外一丈处,这个距离确保让楚怀墨和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又不至于离得太近让楚怀墨生疑。
    阡陌顶着夏夜地凉风站了差不多一刻钟,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楚怀墨和月箫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借着晚风揉了揉自己僵硬地脸庞,阡陌苍白的面容上重新挂上了一抹甜美的笑容。
    “公子,你出来啦?”
    楚怀墨看到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只是神情中难免还是带上了一丝责备。
    “伤才刚好,怎么就傻站在这吹风?”
    阡陌有些委屈道:“我想进去找你,又怕打扰你谈正事,只好在这等着了。”
    “找我做什么?”
    阡陌紧紧盯着楚怀墨的双眼,尽量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语气娇憨道:“当然是找你吃饭了,这都快戌时了,早就过了饭点了。你就是议事再忙也得吃饭吧?”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到了饭点没错,可是阡陌今日心绪紊乱,根本就没做晚饭,也就是知道了楚怀墨今晚要去赴宴,不可能在家里用饭,她才敢这么去试探。
    果然,楚怀墨在听到她的话后犹豫了一会,似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阡陌今晚不在家中用饭这件事一样,轻声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今晚有个宴会要赴,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这么晚还要去赴宴?”阡陌呆了呆,望着楚怀墨话里有话道:“公子,你不会是要去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不好的地方?”楚怀墨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笑骂道:“胡说些什么!”
    “那你这么晚出去做什么?我可是听星芜说了,你们只有在去不正经的地方的时候才会这么晚出门,你是不是要去喝花酒?”
    “咳咳!”
    楚怀墨还没说话,月箫率先忍不住咳了两声以扩大自己的存在感,然后以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模样飞快说了句:“少主,我先去外面等着,你……咳咳,我先走了。”
    楚怀墨目送月箫走出了院子门,这才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阡陌的额头:“你胡说些什么,我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
    “嗯,宗派之间的例会,你不是也跟我去过一次?回来还抱怨这聚会太过无趣,说什么以后都不想再去了。”楚怀墨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这样啊……”阡陌轻声叹了一句,突然环住了楚怀墨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竭力掩盖住了自己眼中的失望之色。
    他还是骗了自己。毫不犹豫地说了谎。
    “怎么了?”楚怀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怕你出去花天酒地,回来就不要我了。”
    “胡说八道。”楚怀墨反搂住她,就像往日那样安慰道:“别老听星芜胡说,他的话也就只有你信。”
    “那你会骗我吗?”阡陌在楚怀墨的怀里拱了拱,撒娇似的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楚怀墨反问道。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阡陌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的伤心,借着换了个姿势的样子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然后尽量用自己最平静最正常的声音问道。
    “公子,你四个月前就说同帝要下江南了,他什么时候才到啊?”
    楚怀墨的身体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僵硬了片刻,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换了一副带着些许歉意的语气:“倒是我忘了告诉你——”阡陌神情一震,却听楚怀墨又接着道:“——同帝的人马已经到了两百里外的井岗镇,那个镇子虽然小,不过景色却不错,他在那待了有一会了,倒像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他骗我!他居然真的是在骗我!
    阡陌低着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力地几乎要将嘴里咬出血来。她的声音在心中咆哮,怒火和恨意挣扎着就要冲破她的拼命阻拦,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真的会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骗她。尽管在来之前阡陌花了很大地功夫被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极力说服自己不管楚怀墨的回答是什么,自己都一定要相信他。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阡陌才发现控制情绪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
    楚怀墨也察觉到了阡陌的异常,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地方露出马脚,又想到阡陌每次提起同帝都会有些不对,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若是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别着急。”
    阡陌僵硬地点点头,抱着楚怀墨不肯撒手,似乎沉浸在了他的怀抱里似的。
    楚怀墨只好又轻声劝道:“我还要去赴宴,再不走要迟了。”
    “公子。”阡陌不死心地抬起头望着楚怀墨,再一次试探道:“最近你老是躲着我,每次我去找你的时候都没说两句话就被你赶出来了,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阡陌最后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不愿意见我?”
    楚怀墨仿佛这下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抚摸着阡陌的头发,轻声道:“我何时不愿见你了?前几日不是有同你说过,我这些日子事多,可能顾不上你,你又胡思乱想做什么?”
    “我就是害怕……”
    怕你骗我,又怕是自己误会了你,更怕自己没有误会你。
    “好了,别瞎想了。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待着无趣,我叫星芜来给你解闷。只是我现在真的有正事,要迟到了。”
    解闷?
    究竟是解闷还是监视?
    阡陌自嘲地笑了一声,终于放弃了努力,离开了楚怀墨的怀抱,仿若无事地叮嘱道:“那你要早些回来,少喝点酒,我等着你。”
    “嗯。”楚怀墨拍了拍阡陌的脑袋,在她复杂又不舍的目光中踏出了院门。
    月箫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外等他,看到楚怀墨终于出门,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怀墨打断。
    “把星芜叫来。”
    月箫自然是知道楚怀墨叫星芜来是要做什么,他十分不赞同楚怀墨这样的做法,可是,他却没有权利反驳,只能叹了口气,将还赖在辰曦的院子里耍宝的星芜提了过来。
    “把人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楚怀墨冷冷看着一脸不情愿的星芜,语气严厉而霸道。“——你是知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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