莼之按农夫所说向右看去,看到了一条浅浅的小河,河边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密密麻麻一团团东西,定睛细看,是一团又一团缠绕在一起的蛇,细看之下每一团都有十几条蛇,而这样的蛇团,洞内不知还有多少。还有无数软糯的蛇,吐着信子,扭曲着爬过来,河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看得莼之头皮发麻,一阵恶心。
农夫咽了口口水:“再抓几条烧来吃可好?”
“我,我饱了。”
那农夫大笑起来:“你根本没吃东西,腹中饥饿,怎么说自己饱了呢?”
莼之红了脸:“前辈你轻功好俊。不过,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来看热闹。你猜猜这些蛇都要做什么?”
莼之摇头:“这里腥味太重,我看有些蛇都游到河中了,焉知会不会游过来,不如离开此地再说。你先将我朋友放下来吧。”
农夫看看陶陶,笑道:“这些蛇不会过来的。女娃娃喝了酒,又被我点了睡穴,睡得很香,不会有事的。坐下来看吧。”
“究竟要看什么?”
“这条山脉上的蛇王死了。他们聚在一起,要重新选蛇王。”
莼之大惊:“选蛇王?”
农夫不以为然地说:“蛇和人一样,成王败寇。人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蛇是大蛇咬小蛇,小蛇吃青蛙,青蛙吃蚊蝇。选蛇王可是百年难遇的热闹。所以我带你来看热闹。”
莼之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人世间的真相被他这样粗鄙地说出来,又觉得尴尬。
农夫笑道:“我本来也不知道刚刚我吃了条蛇王,走出两里路,见到这么多蛇聚拢一处,想起吃的那条蛇极美味,头上有伤,应该是个蛇冠,才反应过来。”
“蛇冠?”
农夫伸出手来,手心里放着有块状若宝石的暗红色物体:“这便是蛇冠。我刚刚才从垃圾中翻出来,你刚打死的那条蛇便是蛇王。”
莼之想起白漪影来,轻咳一声:“蛇王的本事自是极大,岂会这么容易被我打死?”
“当时它可能正在睡觉。而且身边并无护卫。坐王位的,总是怕同类觊觎自己的王位,因此睡觉时不让护卫近身。但蛇王能被你误打误撞打死,实在是机缘巧合,万中无一的事情,”农夫上下打量莼之:“你小小年纪,内力不弱。而且准头好,一击即中蛇目,了不起!尊师是何人?”
莼之不想提吴有财的事,岔开话题道:“我以前见过一种叫穿云飞波的功夫,已经惊为天人,没想到天外有天,尊驾的轻功更胜一筹。”
农夫哈哈大笑:“好小子,我知道了,你是从鹊庄跑出来的吧?”
莼之失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本来我还猜不到你的来历。但你说你见过穿云飞波我就知道了。这世上会穿云飞波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天剑门大弟子颜长卿,另一个便是杜家那小妮子了。颜长卿已失踪多年,你若见过穿云飞波,必然是从杜家那小妮子处看来的。此处又离鹊庄不远,你不是鹊庄来的,是哪来的?只不过,华阳应当没有本事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师父另有其人。”
莼之怕他问下去,忙点头:“我确从鹊庄而来。”心中疑惑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叫杜婉如小妮子?
农夫嘻嘻一笑,不再多问,蹲了下来:“来瞧热闻吧。”
对面的蛇缠绕得更厉害了,渐渐围成一个圆圈, 两条硕大的蛇正在蛇圈中撕咬。
二蛇均直起身子,张开大口攻击对方,左边的蛇十分凶悍,从地上弹起来,狠准稳地咬住对面蛇的腹部,那蛇吃痛,翻滚起来,试图将身上的蛇甩掉,左蛇死死咬住它,右蛇挣扎了没多久便直挺挺地不动了。
左蛇仍不松口,农夫看得津津有味:“这种蛇很狡猾,肯定没死。”
左蛇等了一会,慢慢松了口,滑到右蛇蛇头去。农夫歪着头说:“这蛇要死了。”
莼之不以为然:“那你可就错了。”
谁知话音刚落,刚才还直挺挺象死了的右蛇突然弹起,死死咬住左蛇的头。左蛇痛得拼命挣扎,右蛇死死咬住不放松,左蛇挣扎良久,终于一动不动了。右蛇得意地松口。
莼之看得十分紧张,也松了口气。
农夫道:“习武之人,都该来瞧蛇王争霸赛。左蛇有勇无谋,右蛇百折不挠,有勇有谋。可惜都不好吃。”
“好吃?”
“在蛇王争霸中最厉害的蛇,肉一定是最好吃。一会它们选出来了,咱就抓来,你再用刚才的法子烧一烧。”
“你叫我来,是来帮你烧蛇的?”
农夫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的。不过,我不会欠你人情的!”伸出手来,嘿嘿一笑:“来,我变个戏法给你看。小兄弟你看好了。”一转身将蛇冠抛出去,直抛到河对岸蛇群边。
蛇冠一落地,众蛇果然如果见了极为可怖的东西一样,拼命扭曲着四散爬开,有些离河近的直接下了河,密密麻麻一片,好生骇人。
莼之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农夫嘿嘿一笑:“我去拿回来。”顺手在树上摘了两根细细的树枝,向河对岸抛去,那树枝滴溜溜飘到河面上,农夫足尖一点,直飞起来,莼之不及看清,他已经几个转身,足尖轻飘飘在河上漂着的树枝上一点,借力飞到河对岸,捞起蛇冠,又转了回来,稳稳地落在莼之面前。
莼之问道:“好功夫,果然与天剑门的穿云飞波有差别。”
农夫笑了,一笑之下眼睛更小了,眯成一道缝:“你额头高耸,目如黑漆,果然聪明过人,见识广博。穿云飞波是雕虫小技,是天剑门的老家伙从我们家偷学了点皮毛创出来的。天剑门软剑派也好,硬剑派也罢,都不配给本少爷提鞋。”
莼之见他对天剑门极为不屑,心知他可能来头极大,又不好再问,只是觉得从他苍老的口中说出“本少爷”三个字十分可笑。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来来来,快将蛇冠吃了,你吃了后,蛇便再也不会咬你,见了你都绕着走。我欠你的人情就一笔勾销了。”
莼之心想,我看过那么多道藏,为何没见书中有这一记载?何况生吃蛇冠,终归不舒服:“我,我是道门中人,不吃这些东西。”
农夫哈哈一笑:“我不会害你的。”
莼之想了想,伸手接过蛇冠置于手心细看。一入手便吃了一惊:“好凉!”那东西莼之初从蛇王头上削下的时候还是个软软的肉瘤,谁知现在已变做极硬的石头。
“这也无法下咽啊!”
农夫见莼之不肯吃,笑道:“此物可遇不可求,极为珍贵。你想吃时,磨成粉用茶用酒吃了均可,若不吃,放在身上也可驱蛇虫鼠蚁。”
莼之听罢又将蛇冠递给农夫:“你常在田间耕种,想来比我更需要此物。”
农夫哈哈大笑:“小兄弟你真是世间一等一的厚道人。我自幼便爱吃蛇,蛇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你拿着吧。”
莼之见他宽厚侠义,心生亲近之感:“此物如此珍贵,还是你拿着。”
农夫认真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但如今正逢乱世,路途凶险,你们俩个小娃娃结伴上路,带在身上除了能避蛇虫鼠蚁,急用钱时卖给药铺也是极好的。价钱按等重黄金定就行了。”
莼之见他托着蛇冠,手掌直戳在自己面前,只得将蛇冠收入怀中。
农夫见莼之收了,笑逐颜开地说:“留心看,后面有条小蛇来了。”
莼之按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条金绿相间的小蛇慢慢地游进了蛇圈,游到了右蛇面前。
莼之不以为然,心想这小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大蛇厉害。农夫仿佛知道莼之在想什么:“若要以弱胜强,以小胜大,须从这小蛇身上领悟。”
莼之一震,定睛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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