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缕缕不可查的妖气,盘旋在半空。
墨语看的出神,他又看了看慕凝烟,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不在乎?无所谓?还是任其自然?
墨语正想着,忽然被一声询问打断。
“请问,这位小兄弟……”
墨语转头看了看,见那华服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旁边,正一脸笑意看着他。
墨语慕名奇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眉头一皱,“什么小不小兄弟的,我不认识你。”
他总觉得“小兄弟”这个称呼有点不妥,至于哪里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华服青年一脸笑意,伸手就要去拿挽霜。“我看小兄弟你也是爱剑之人,所以想和小兄弟你交个朋友。”
“爱贱,你才爱贱。”墨语嘀咕一声,“还有,别碰它,它可会不高兴的。”
华服青年伸出的手一怔,神色自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他还以为白袍少年是个不识货地公子哥,没想到还有点眼力。
什么打招呼,交朋友,他何时拉下身段做过这种事?
他主要是为了看一看那把剑,以他的眼力,他觉得那极有可能是一把入了品秩的法宝长剑。
如果确实是件法宝,他自然会花点代价,将其弄到手,至于花多少金银,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是能能少则少。
本来他看不出少年的深浅,还以为少年只是拿着长剑显摆,没想到倒是他走眼了。
“在下澹台静风,不知小兄弟……哦,应该是少侠。不知少侠名讳?”
墨语斜眼瞄了他一眼,“我不想认识你,也不想和你做朋友,特别是别有用心之人。”
澹台静风推剑出窍,一缕微不可查的剑光一闪而逝。
虽说那道剑光极其细微,甚至比不上一根发丝,可确实是入了剑道的标志,至少证明他在练剑上下了功夫。
至于天赋嘛……
某个专心吃面的小馋嘴一个月就练出了数丈剑气,了解一下。
“喵~”
夜玫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了一番青年,又重新蜷成一团,安静在墨语肩上睡觉。
澹台静风还以为少年肩上的是披肩装饰,没想的竟然是只奇特的黑猫。
澹台静风开门见山,“我哪知道少侠是同道中人,先前是我唐突了,对不住了。”
他将黑色长剑取下,握在手中,抱拳拱手。
“看你的样子,也是个走江湖的?”
澹台静风暗道一声果然如此。现在再细看少年,只觉得对方气质格外出尘,配上长剑,确实是江湖侠客的模样。再看看两位仪态端庄,一大一小的两名女子,也像是不简单的侠女。
他心头竟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
“在下离家,此行往北去,路上也遇上好些提刀负剑的游侠,不过见识过后,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哪像少侠你如此风姿卓绝。”
素聆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的马屁拍的也太好了,竟然把形容女子的词用在墨语身上。
墨语呵斥一声,“不许笑!这位澹台兄弟说的可是大实话。”
素聆星赶紧捂住嘴巴,只是一双眼睛笑意更甚。
墨语装模作样作了个揖,沉声道“在下莫离,莫生气的莫,离开的离。”
他对素聆星眨眨眼,后者会意,马上拱手道“在下怜心。这是我的小姨,宁烟。”
慕凝烟吃完清汤面,眼神不变,微微颔首。
“哎,澹台兄……”
“叫我静风就好了。”
澹台静风坐在剩下的那个空位上,神色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更为热络了些?
墨语忽然打了个寒颤。
“静风兄弟,你这剑……”
“莫兄真是好眼光,我这剑可是一件真正的法宝。”澹台静风将长剑递给墨语,那大方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嗯,看出来了。”墨语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接过长剑,他打量了一番,说道“是件入了品秩的法宝,似乎对剑气有些加持。”
倒是没想到这人确实是个有钱人,一个世俗的世家子弟,竟然有法宝傍身,难怪敢独自一人出游,除了山上的修行之人出手,他基本已经可以横行无忌了。
听墨语开口一说话,澹台静风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厉害,真是厉害。莫兄一眼就看出了我这法宝的蹊跷,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我练剑也有数年,一直未曾练出剑气,实在是有些羞愧。”
数年?
墨语多看了澹台静风两眼,确定对方并不是修士后,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一个普通的剑客,说白了,就是练的最基础,最下乘的真气功夫,能练到这个地步,勉强还算天赋不错。
他对慕凝烟使了个眼神,后者装作没看见。
开玩笑,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她指点一下,当她的剑术是韭菜啊,要噶就噶?
“那你之前想看我的剑?”
澹台静风坦然道“我本来看莫兄你的剑似乎是件法宝,又看莫兄你似乎是并无武学底子的普通人,以为这把剑在莫兄手中是明珠蒙尘,所以才起了小心思,还请莫兄莫要怪罪。”
“你倒是诚实。”墨语笑了笑,将挽霜递了过去,“拿去看看吧,不过是一件法宝,品秩还过得去。”
素聆星隐秘的白了他一眼,一把超出法宝范畴的本命飞剑,也亏得墨语说谎不带脸红的。
修行中人,大致将兵器与法宝等同划分,有上中下三品,不入下品,那些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在修士眼中,也就只能拿来观赏而已。
兵器中最为特殊的飞剑,除却上中下三品,人间难觅,又有天上三品一说。又说是仙,神,灵。
为飞剑有灵,可通道心。为剑灵入神,剑有神通。为神剑度仙,剑成仙路。
本命飞剑,至少是天上三品。
而本命二字,已是道尽“玄机”。与修士一命相连,人死,剑灭。剑损,人伤。
万事无定,人亦有缺。在本命飞剑无匹的杀力下,自然有其致命的的缺陷。
可就算如此,仗着飞剑之利,剑气之长,剑修依旧是横行无忌,山上称雄。
因为要破本命飞剑,何其之难,不亚于打破一件超出法宝范畴的灵宝重器。
这些隐秘之事,还是慕凝烟说与她听的。说是飞剑之流,在修行路上门道最多,也最广,大道之路,自然也最为开阔。
其他路子,自然有通天之法,可有时候前路难免有人并行,但大道独木,如何能容他人?那时候,又是大道之争,但分胜负,不论生死。
剑修之路,若行至高处,不见前方道路,只要一剑劈开即可。
素聆星听后,底气大增。虽然墨语说以后天劫心魔,他代她抗之,可她哪里舍得。
墨语回了素聆星一个白眼。
难不成让他实话实说,说我这把是山上神仙的本命飞剑,杀力无匹,一剑过去,若是全力施为,这整条街都没了?
别人一个大好青年,没什么恶意,没必要打击别人吧。到时候有幸被那个游戏人间的修士看中,却因为心境有损,错过大好机缘,他岂不是成了一个恶人?
本着老好(xian人bai的心态,墨语有些老气横秋,淡淡开口道“静风兄,我看你似乎走了歪路子啊,要修出真正的剑气,也许有许多路子,其中也不乏歪门邪道,比如说什么仗着真气灌注长剑,或者说是依靠罡劲离体模仿,可要说真正的大道,据我所知,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
澹台静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请莫兄指教!”
为了听墨语这一说,他的姿态摆的出奇的低。
“一呢,是武道,深藏不露,隐匿不出的真正武道宗师,这一类,少之又少,而且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也许路边的一个屠夫。”
远在万里之外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小摊上卖包子的大叔。”
某人又打了个喷嚏。
“黑心商铺老板。”
“阿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这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情况,某人腹诽一声“谁在骂我呢?!”
“那些都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们呢,体内有一口宛若游龙的纯粹气机,可以在游走筋脉时蕴养出剑气,只是武道之路,仗着剑气之利,远处伤敌,反而落了下乘。武道讲究纯粹,刚开始以器物伤人,无伤大雅,可之后体魄越加强悍,早已是寻常刀剑难伤,依靠肉体之力,横扫千军万马,哪里还要什么神兵利器。一双手,就是神兵,一只腿,可比法宝。依靠肉体强横,近身搏杀,一往无前,才是武道根本。”
澹台静风听得痴了。
“这么说,武道练剑,虽可成,依旧不算最好。”澹台静风眼神灼灼,“那二呢?”
“这二嘛……”墨语卖了个关子。
澹台静风身子躬得更深了,“请莫兄务必相告,澹台感激不尽!”
那神色,简直把墨语当做了世外高人。
墨语对素聆星挑了挑眉,意思是,我这“以德服人”厉害吧?
后者继续给他一个白眼。
慕凝烟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也好,反正对他现在来说有益无害。”
修行一途,天赋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却是心性。
九洲广袤无垠,修士何其之多,可能站在巅峰的大多是早年天赋不显,但是心性坚韧之辈。那些修行天才,天之骄子,一开始精进极快,却往往因为修行太快,心性跟不上修为,最终卡死在大道门前,修行关隘之中。能走到最后的,确实相较于心性坚韧的要少上许多。
所以一般的仙家宗派,山上门阀大族,挑选弟子之流,特意选天赋根骨尚佳之人。
但儒释道和其余百家,都是更为注重心性。
佛家定心,道家明心,儒家见心。三家各有所长,却又殊途同归。
墨语如今的心态,似乎正符合道法中,自然而为,顺心如意,去伪存真的意味。
只是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的也不知是哪个道士,要是让她知道,管那人是谁,先出剑再说。
墨语想了想,继续说道“不知道静风兄知不知道修士?就是世人口中的山上神仙。”
澹台静风抬起头,“修士么?……倒是见过。”
墨语点点头。也是,连入了品秩的法宝都有,说他见过修士,也很正常,山下门阀世家,底蕴深厚,能流传百年千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只是有这种底蕴的世家弟子,没道理不送他去修行啊……
墨语继续问道,“那剑修呢?”
澹台静风想了想,似乎那些神情倨傲,眼高于顶的修士没一个使剑的,用的大多是些稀奇古怪的法宝。
什么能呼风的羽扇,可以装数十缸水的旧葫芦,巴掌大小,用红线缠绕的铜钱长剑。金色丝线制成的碧玉珠带。
他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剑修之所以容易练出剑气,是因为体内有气府穴窍,气府越多,穴窍越广,所蕴养的剑气就越长。所以静风兄你嘛,应该去修行的,说不定就成为一个名动天下的剑仙不是?”
“巧了!”澹台静风拳掌相击,“我这次北行,一为读书,二为修行。”
“北上……书院……”
墨语表情古怪,“静风兄,你不会是去观湖书院吧……”
澹台静风疑惑道,“难道大夏还有其他的书院么?”
天下书院三十六,分布在九洲各处。中洲有五座书院,分别在五个王朝之内,至于五座学宫,有两座都在东边,那个占地极广,却从不扩张吞并其他王朝国家的“特殊”王朝。
“那就祝静风兄一路顺风了。”墨语起身拱手,然后不着痕迹地对素聆星二人使了个眼色。
“那我也先承蒙莫兄吉言。”
澹台静风也是拱手笑道,看着墨语三人离去,末了还挥了挥手,感觉在送着好友远行。
直到墨语几人消失在人群中,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奇怪,他们怎么走了?我还和他们打招呼?我不问问他们去哪里?要不要同行?也没有请教更多的东西?”
澹台静风怔在原地,“我是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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