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宁三军手册才抄了一遍多,天就大晴了,仇徒下令全军开拔,准备翻山,苏盏就叫她等以后再继续抄,立即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而方霞她们也不再担心上面的调查,因为前天韦碧回来的时候已经告诉她们自己去找了马菊的相公孔词,孔校尉已经和苏校尉那里打过招呼,说不会再计较这些事。
不过只有韦碧知道,上面从来没打算细查,就更不需要他们上去打点了。所以这一切说辞不过是为了让什里的人对马菊和她重新有个认识而已。
果然,这几天所有人都见她和马菊关系好起来,不敢得罪她们,干活也不敢叫她们多做。
这会儿收拾东西上路,也是其余的人收帐篷,韦碧则是坐在马菊旁边,陪她等着马车。因为曹司医说马菊这种情况不能再赶路,苏校尉就叫她留在驿站修养,等身子大好了,就回湖镇去领银子,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没什么大惩罚,上面还给发钱,看样子相公也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这时候马菊心里美极了,她已经问过曹司医,曹司医说她这几日修养的不错,以后应该还能下地走,日常生活不受影响。这样一来,自己不仅没什么大损失,还能不用出征送死,真是赚了。
不一会儿,马车来了,方霞和韦碧一起将她抬到板子上,韦碧趁势在马菊耳边说:“我看见方霞偷了你的钱,这是我的,你自己路上小心。”
“什么?”马菊看着韦碧掏出来的钱,一怔,转头怒瞪方霞。
方霞一愣,“怎么了?”
“菊姐,算了,大军马上要动了,你身子这样,还是算了吧。”韦碧劝说道。
方霞看向韦碧,“你跟马菊说什么了?”
韦碧为难道:“我没说什么。”
马菊冷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威胁韦碧了?小心你们相公在白虎团吃不了兜着走。你赶紧把我的钱还给我,别耽误我上路。”
方霞一怔,“什么钱?”
“你少装蒜。”马菊凶道。
“我装什么啊,马菊,你说清楚,别血口喷人。”
马菊见方霞不像是假装的,不禁看向韦碧,难道她骗我?
韦碧唯恐穿帮,没看马菊,立即上前对方霞道:“什长,不是我说你,我本来不打算拆穿你,自己给菊姐钱就算把这件事了了,可你都被拆穿了,居然还不承认。”
“韦碧?”方霞皱着眉头。
韦碧无辜地用眼神寻求她人的帮助,说:“你们都看见了对吧?”
众人面面相觑,早些时候她们确实看见方霞翻了马菊的包袱,不过不知道她是在拿钱,这时候也没胆量帮方霞说话了。
马菊一见众人的脸色,立即断定韦碧说的是真的,她平常没理都会和别人争执,这会儿占了理,她岂会饶过方霞?
“你还有什么好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方霞拧起眉头,“你也不信我?”
“说这些干什么,搜一搜不就知道了。”马夫等急了,开口道。
众人对视一眼,没人敢上前翻什长的包袱。
这时候闾长叫人整合,方霞害怕上面怪罪,立即说:“搜什么搜!我没拿就是没拿。赶紧列队,别跟这个残废多说。”
说着,方霞就上前去集合,其他人也胆小怕事,都跟了过去。
韦碧无奈地看向马菊,“菊姐,我刚才悄悄跟你说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走了,我还得在这儿好多年呢。这是我的钱,你收好,没有我们帮你上药,你自己雇个手脚轻快的丫头。”
“韦碧……”
“好了,师傅,快送她去驿站吧。”韦碧对车夫说道。
马菊拉住韦碧的手,“有什么事就找我相公,他能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当初她和孔词结婚,没有高升,是因为孔词要她留在那个什里整越宁,现在越宁升职了,如果自己没事的话,应该也能当个什长闾长什么的。唉……
“你别操心我了,去吧。”韦碧脱开马菊的手,目送她离开,然后跑回大军集合上路了。
东方澜玉的什和韦碧她们是邻里,这一上路,几日没见越宁的澜玉不禁四下张望,却不见越宁的身影。她凑近贾芬,问:“这位姐姐,你们什里的越宁去哪里了?我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她。”
贾芬撇撇嘴,“那可不,人家是将军夫人,这会儿已经升到校尉亲卫了,哪是你能见的。”
东方澜玉一怔,悻悻地远离贾芬,不再说话了。原来越宁当了苏校尉的亲卫,难怪几天都不来找自己…
而这时候,越宁走在苏校尉身后,易正清的旁边,易正清比她话还多,一直拉着她问东问西,直求在山里的生存技巧,说她在山里长大,还没缺胳膊少腿,皮肤也好,一定有什么寻常人不知道的法子。
越宁也不是那种腼腆的人,一提起泰威山,她自认山上每一寸土地她都踩过,所以别人吹捧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大大方方讲起在山里的奇闻异事。
易正清虽说加入军队年头已久,可从未出征过,常年打仗也不过是剿匪而已,又在女营里当差,所以每次就算跟军队入山,他也是随女营住山脚的存在,根本没进过山林。这会儿远远看着大山,犯怵的同时,还有点激动。再加上越宁绘声绘色的演讲,他就更期待进山的日子了。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前面的苏盏,他眉毛下意识摆成一个八字,眼里似乎还有许多故事。
“诶,正清,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女营呢?如果你可以在女营,是不是我也可以去男营啊?”越宁笑着问。
易正清一愣,尴尬一笑,“我…你学不来。”
“为什么?”越宁好奇为何每次问易正清这个问题,他就目光躲闪。
“这么闲?”苏盏在马背上回过头,目光淡漠地扫过越宁和易正清。
越宁鼓起腮帮,摇摇头。
这个苏校尉,虽说相处几天下来,她人不坏,可这脾气倒真难琢磨。
易正清盯着苏盏转过去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眼中夹杂着欣慰与无奈。
行军五日,大军进了鹤崇山脉深处,因为是爬山,所以脚程不比平地时快,士兵们偶尔会沿途打猎,由伙夫给军中将士改善伙食,增强体力。
越宁身手最好,湖镇女营的野味几乎全靠她一人打,苏盏奖励她可以在女营驻扎时随意走动的权利,因为她天天念叨着一个叫做澜玉的新兵。
这天扎营早,越宁就寻了空,去找澜玉聊天。
将自己如何成为亲卫的事讲了一遍,澜玉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越姐姐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唉,这不是没机会跟你讲吗,我自己还没搞清发生什么事了。”越宁叹了口气,旋即又兴奋起来,说:“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我现在在苏校尉那里,就没再遇见之前那些倒霉事了。可能倒霉到头,就转运了。”
澜玉素来不信神佛命理,闻之,想起从前越宁还在什里的时候总是和自己讲些她遇见的倒霉小事,如今联系在一起,她不禁道:“我可不认为这都是巧合,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越宁茫然道。
澜玉理不清头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之前的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做的,说不定就是那个马菊,你想啊,你一离开她,这些事就没了。”
越宁皱起眉头,“不能吧?我和她之前也不认识啊。不过我确实感觉她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唉,是不是都无所谓啦,她已经回不来了。也不知道她伤好了没有,如果她以后都不能走路了,我可罪过大了。”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你也是无心的嘛。这样,等出征结束了,咱们去看看她,如果她真的行动不便,咱们也可以照顾她,或者…给她一些钱,雇个人照顾她,你觉得呢?”澜玉温柔地提议道。
越宁点点头,笑了笑,“澜玉啊,我觉得有时候你特别像我娘,说话柔柔的,不像习武的人。我还没问你呢,你家在哪里啊,以后我好去找你玩啊。”
“这才刚出征没多久,你就想着以后的事啦。”澜玉一双眼睛笑得如月牙。
“这不是给自己找个盼头吗。快说快说,你家在哪里啊。”越宁追问道。
澜玉笑着摇摇头,“四海为家。”
“嗯?”
“我爹娘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是尼姑庵的几个姑姑把我养大的。十三岁那年,庵堂大火,吉祥姑姑把我救出来,给了我一笔钱,然后她就走了。”
“啊?其他姑姑呢?”
澜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越宁心疼道:“那,那个吉祥姑姑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走啊?尼姑庵的姑姑不是都无家可归的吗?”
澜玉看看天空,月明星稀,偶尔几只鹧鸪飞过,她眨眨眼睛,笑道:“火就是她放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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