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慈恩寺始建于隋代,初名无漏寺,唐贞观二十一年太子李治为追念其母文德皇后而扩建寺院,更名为慈恩寺。寺内楼阁、殿宇、禅房相间,共有院落十进,计有房舍百余间。
“猴子,你在这慈恩寺过得还好吧?”张宝儿问道。
“这里可比宝山寺要强得多,方丈对我很好,不仅能吃得饱,干活也不算多。”看得出来,侯杰对慈恩寺很是满意。
“在这里,你还练武吗?”
“嗯!只能夜里偷偷练,不让别人知道!”候杰心有余悸道:“我可不想再出宝山寺那档子事了!”
张宝儿脸上露出了笑容:“走,我请你吃猪肘……”
张宝儿话还没说完,侯杰便赶忙捂住了张宝儿的嘴:“嘘,你轻点,这里可不是项城,慈恩寺也不是宝山寺,若让方丈知道了,我就惨了!”
张宝儿好不容易才挣脱侯杰如同铁钳般的双臂,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捂死我呀?我早替你想过了,我们到陈掌柜那里去,他又不是外人,让你补补身体、过过嘴瘾再来做和尚。”
侯杰有些犹豫,张宝儿又道:“若没有陈掌柜,我们俩如何能来长安?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若你不愿去,那我独自去好了!”
听张宝儿这话说的有理,侯杰略一思索道:“那好,我去找寺执告个假!”
张宝儿得意地笑了:“你去吧,我去看看岑大哥,在那里等你!”
……
张宝儿与岑少白的认识纯属偶然。
刚到长安那日,陈松送张宝儿与候杰来到慈恩寺,候杰被方丈收留,而他住在了香房,与他同住的便是岑少白。
岑少白是辉州举人,他千里迢迢进京赶考,参加科举却名落孙山。岑少白没有返乡,而是来到慈恩寺准备找间香房寄居下来,寒窗苦读下科再考。待小沙弥带他打开房门,岑少白发现已经有个少年在屋内了。
小沙弥向岑少白解释道:“岑施主,这位小施主只是在此寄宿一夜,明日便会离开!因香房已满,今晚只好委屈二位施主合住一屋了。”
岑少白送走小沙弥,便打量起屋内陈设来。他意外地发现房内不仅床榻齐备,还有书架和书桌椅呢。
张宝儿见岑少白一脸诧异地神色,便主动为他解释道:“一个时辰前,我进这间屋子也和你一样惊奇,后来问过才知道,这间房里也曾住过一个姓陈的江州落榜举人,不过这陈举人已在长安连考了三科,却都没中皇榜,无颜还乡,十日前陈举人贫病而亡,暂厝在寺庙后院西廊下……”
听了张宝儿的介绍,岑少白心头一震,独坐在陈举人遗留的书桌前,陷入了沉思。
张宝儿不知岑少白这是怎么了,他怯怯地问道:“岑大哥,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岑少白低头头喃喃自语道:“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呀!”
“岑大哥,你怎么了?”张宝儿觉得岑少白有些魔怔了。
岑少白猛地抬起头来,拉住张宝儿的手道:“天下万千举子进京赶考,可每科能跃过“龙门”的不过百余人,可谓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而大多落榜者都像陈举人这样空怀满腹锦绣却穷愁潦倒终生!你说,这公平吗?”
张宝儿这才明白岑少白为何如此模样,他肯定是由想到了自己。****屁事,张宝儿心里暗骂一声,可嘴上却附和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岑少白将张宝儿的胳膊抓的更紧了,声音中带着悲愤:“我此番赴长安,已将家中仅有十亩田地全卖了,妻小靠亲友接济为生,一旦我花光银两依旧功名无成,岂不同陈举人一样枉做异乡之鬼?”
张宝儿的胳膊被捏提生疼,但他却不敢挣脱,怕刺激了岑少白,让他越加发狂起来。无奈之下,他只好信口胡乱劝道:“岑大哥,读书是为了做官,做了官自然就会有钱,这当然是一条路,可也并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岑少白死死盯着张宝儿:“你说什么?还有第二条路?你赶紧说,什么路?”
张宝儿让岑少白盯得有些发毛了,他语无伦次胡乱言语道:“我听说长安首富王胡风13岁时开始做生意,他当时的境地还不如你,可如今他已经……”
“弃儒经商?”岑少白眼前一亮,拍案而起道:“你的主意不错,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岑少白偏要闯闯这条路!”
张宝儿没想到自己胡说一通,竟然让岑少白下定了决心,但他也不敢再招惹岑少白,只是声称自己累了,倒头便睡。岑少白也不再理会张宝儿,一夜辗转反侧,在心中策划着自己的商场之路。第二日一大早,张宝儿与岑少白匆匆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慈恩寺。
说起来,张宝儿心中多少对岑少白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的胡言乱语让呆头呆脑的岑少白选择了一条看不清方向的路。虽然张宝儿不知道岑少白会不会成功,但有一点他心中很明白: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若真是那样,岂不是人人都成富翁了?
今日,张宝儿来找侯杰,也想着去看看岑少白,若能劝他回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
“岑大哥,你还好吧?”
“啊!是张兄弟,来来来,快坐!”岑少白见了张宝儿很是热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落魄之状。
张宝儿坐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岑少白从桌前拿起一张纸递于张宝儿:“你看看这个!”
张宝儿接过只扫了一眼便尴尬道:“岑大哥,我,我不识字!你告诉我这是甚?”
岑少白却并不介意,他从张宝儿接过来道:“这是一份契约!”
“契约?什么契约?”张宝儿被岑少白弄糊涂了。
“来,你随我来!”岑少白拉着张宝儿便往门外而去。
他们来到寺院后面的菜园子,岑少白指着眼前道:“我把这里包下来了,刚才给你看的便是契约。”
张宝儿放眼望去,只见菜园子足有几十亩,但却杂草丛生。
“岑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少白兴高采烈道:“这还得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这与我与什么关系?”张宝儿傻乎乎地问道。
“那天夜里,你劝我弃儒经商,我就一直在想挣钱的法子……”
原来,张宝儿走后,岑少白便苦思冥想起来,整整一日也没有个头绪,只到小沙弥来喊道他吃晚饭,岑少白才出了门。到了地方,僧人们正在吃晚饭,盘中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片菜叶,你争我抢几筷子下去就没有了。岑少白眉头一皱,便询问老方丈,为何寺后的地里种了菜,却还是没菜吃?老方丈告诉岑少白,寺后的菜园子是挺大,满长安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可尽是盐碱地,地势又洼,年年遭水淹,不长菜秧苗,倒疯长野榆树野荆条……岑少白听了眼一亮,向方丈表示他愿出菜金把寺院里的菜园子包下来,保管让僧人们顿顿有菜吃。满寺僧人听了,无不目瞪口呆:这个董举人,放着好好的圣贤书不念,却要种什么菜,莫非脑袋叫驴踢了?董思白却认了真,捧来笔墨纸砚,亲写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按下手印,并把菜金交给了老方丈。
张宝儿这才知道,这事还真与自己有关,他不解地问道:“你将这菜园子包下做甚?”
“当然是为了挣钱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说到这里,岑少白很认真地反问道:“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头脑?”
“相信!相信!”张宝儿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张宝儿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那天晚上他是怕岑少白发魔怔了,才胡说了一通,谁知岑少白却当了真。如今可好,岑少白不仅仅是魔怔了,简直是疯了,居然花钱包了这么大一块荒地,这不是扔钱是什么?可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张宝儿心中怎能好受?
“岑大哥,你包这菜园子,花了多少钱?”张宝儿又问道。
“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张宝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个败家子,张宝儿心中恨得牙痒,想必这岑少白是读书读傻了,竟然为了这么个破园子一气花去了二十两银子。若是三两五两,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替他掏了,也落得个心安,可一想到是二十两,张宝儿不由有些肉痛。
张宝儿在怀里摸索了好一会,才拿出一把碎银,大约有十两的样子,他将碎银递于岑少白:“这些银子给你!”
岑少白一脸疑惑望着张宝儿:“你这是做甚?”
张宝儿很想说这银子算是自己赔给岑少白的,让他就此收手,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变了味:“我相信岑大哥做生意的天赋,你也不能独自发财,这些银子算是我入股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分红。”
听了张宝儿这话,岑少白哈哈大笑接过了银子,踌躇满志道:“张兄弟,还是你有眼光,这银子我收了,等我有钱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宝儿脸在不停地抽搐,匆匆向岑少白道了个别,便逃也似的飞奔而去。天哪,我的十两银子,他在哀嚎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良誓,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傻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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