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这才发现,一个白衣胜雪、懒懒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的身前。
“怕不怕?”虽然白衣人并没有回头,但张宝儿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不……怕……”
张宝儿嘴上虽然说不怕,但颤抖的声音早已出卖了他
白衣人不再说话,饶有兴趣地盯着侯杰与年轻人的剑风拳劲来回激荡。
“小小年纪,有这份功力,实属难得!”白衣人一脸赞赏,他对场中的侯杰大声道:“年轻人,你的朋友我负责保护,你只管放开与他打便是!”
侯杰因顾忌着张宝儿的安危,分神之下被阴鸷汉子抓住机会猛攻,此时早已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攻,衣衫更被凛冽的剑气划破数处。白衣人的声音传来,侯杰听出对方是友非敌,知道张宝儿暂时没有了危险,他立刻心头大定,对付阴鸷汉子也不再那么吃力了。
白衣人看了几招,又摇头道:“年轻人,你的功力是胜过他的,只是临场经验不足,这样打是不行的!他打他的,你打你的,莫跟着他的节奏!”
侯杰听罢,突然醒悟过来,及时变招,大开大合,攻敌必救之处,将自己掌力雄厚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此一来,阴鸷汉子顿时忙乱起来。
眼看着阴鸷汉子就要撑不住了,却听华发老者喝道:“退下!”
阴鸷汉子如释重负,狼狈地疾退而去去。侯杰无力追赶,只能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华发老者眯着眼盯着白衣人,缓声道:“原来是古总捕头驾到!”
“总捕头?”张宝儿听了华服汉子的话,差点惊呼起来,总捕头来了,看来他们得救了。
华发老者认得白衣人,他是刑部总捕头古云天。古云天之所以能成为刑部总捕头,不仅因为他武功高强,更是因为他缉捕能力极强。刑部需要缉拿的犯人,不论是江洋大盗还是逃亡的官员,只要古云天出马,没有不落网的,因此他也得了一个“天罗地网”的绰号。正因为如此,古云天在长安的名气极大。
此时,华发老者有些头疼,自己虽然一直注意着场中的情形,可也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古云天突然出现却没被自己发现,单是这份功力,便不在自己之下。
古云天依然是懒懒的声音:“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秋风堂护法,号称‘刀王’的刘常。”
古云天是刑部总捕头,消息面极广,在长安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刘常还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怎会不知。
“古总捕头果然消息灵通的很,连我这从不抛头露面之人也知晓!”说到这里,刘常话音一转,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秋风堂的人,难道还要多管闲事?”
别人不知道,可古云天心中却很清楚,秋风堂是太平公主的秘密组织。安乐公主与太平公主,这几年两人始终在暗中较劲,为“大唐第一公主”的名号争了个你死我活。安乐公主有韦皇后撑腰,不但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要远远胜于太平公主,而且韦皇后还掌控着羽林万骑等大唐军队,按理说太平公主根本不是安乐公主的对手。可太平公主另辟蹊径,建立了秋风堂,网罗了一大批江湖高手与游侠死士。安乐公主实力虽强,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朝臣与军队也不好出面解决。太平公主的秋风堂摆平这些事情却游刃有余,此消彼涨之下,二人也算是旗鼓相当。她们二人一个是中宗皇帝的女儿,一个是中宗皇帝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中宗皇帝虽然知道些内幕,可却也不好偏袒于谁,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也乐得和稀泥。
古云天知道,得罪了秋风堂,便是得罪了权势熏天的太平公主,可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向后躲了,就不配做这刑部总捕头了,古云天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刑部总捕头,还敢在此犯事?”
“我希望古总捕头再考虑考虑,还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秋风堂虽然有太平公主撑腰,可刘常也不想与古云天闹得太僵,毕竟古云天有刑部总捕头的身份,他希望说服古云天抽身而退。
刘常是在劝说古云天,可听在古云天的耳中却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豪气顿起:“这事我管定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刘常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古总捕头武功高强,可我刘常在江湖也有些薄名,况且任务在身,只有得罪了!”
说罢,刘常从腰间将刀抽出。
刘常号称“刀王”,在刀上的功夫必定不弱。据古云天掌握的资料,刘常一生与人对绝过三十四次,都是江湖一流高手,没有一次败绩,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因为与他过招之人没有一个活口。刚才那个阴鸷汉子剑法也不弱,却只是刘常的手下,可见他在秋风堂能够成为四大护法之一,也不是浪得虚名。
古云天静静地看着刘常,刘常忽然笑道:“古总捕头,不知我们八人,对上你一人,你的胜算如何?”
古云天心中一凛,若单独对上刘常,他并不惧,可若是对方八人同时围攻,他的胜算便不大了。再说了,他之所以要强出头,是因为对方要出手杀人,若是最终那两个少年还是躲不过一死,那可就糟了。可就在这时,古云天的眼光转向了他的身后,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
一个声音突然从刘常身后传来:“谁说你们对上的只有古总捕头一人,我也算一个!”
刘常赶忙转身,只见一人身穿着正负手站在自己身后。只见他三十来岁的年纪,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穿着深绯官袍,佩银鱼袋,头带两梁贤冠,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此时刘常心中大为惊骇,不是因为此人是官员的身份,而是对方出现在身后三尺之遥自己却全然不知,可见对方功力比自己高出很多。若对方刚才要是出手,刘常都不敢往下想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朝廷官员当中,怎么会有如此高手。
“都说太平公主的秋风堂全是精英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见那官员一脸的揶揄之色。
刘常额头有些冒汗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阁下是……”
“在下崔湜!”
“嘶!”刘常一听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又是个难缠的主。
崔湜的大名刘常怎会不知,他写得一首好诗,现在担任着吏部侍郎。刘常对崔湜的有所忌惮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他身后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怂恿唐中宗设立修文馆,大召天下诗文才子,邀请朝中善诗文的大臣入修文馆,朝廷内外,吟诗做赋,靡然成风。韦后本不工诗,上官婉儿每次都同时代替中宗、韦后和安乐公主,数首并做,诗句优美,时人大多传诵唱和。对大臣所做之诗,中宗又令上官婉儿进行评定,名列第一者,常赏赐金爵,贵重无比,崔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崔湜年少多才,与婉儿堪为一对佳偶,上官婉儿一缕痴情,全寄在崔湜身上,两人一拍即合,结成露水夫妻。但令婉儿不满意的是崔湜在宫外,婉儿在宫内,而且有个中宗在上面,两人幽会很不方便。于是,婉儿又想出一法,请营外第,以便游赏。中宗派人在上官婉儿居地穿池为沼,叠石为岩,穷极雕饰,常引大臣宴乐其中。此地亭台阁宇,园榭廊庑,上官婉儿与崔湜从此便可长相厮守。
上官婉儿不仅与韦皇后、安乐公主亦多往来,而且与太平公主关系也颇为密切,得罪了崔湜便是得罪了上官婉儿,刘常可不敢造次。
刘常正踌躇间,却听崔湜催问道:“崔某与太平公主有些交情,今日这事崔某要插上一杠子,行与不行,你且给个回话!”
刘常眼珠一转,赶忙对崔湜抱拳道:“崔大人,你且稍等等,待我派人回去请示之后,必会给崔大人一个满意答复!”
说罢,刘常对一个黑衣人耳语两句,那黑衣人便飞也似地离开了。
崔湜见状也不言语,抬脚便要上前去。
刘常一见顿时警惕起来,冷脸嘶声道:“崔大人连这一会也等不得吗?”
“借个光,我要去与他们说几句话。”崔湜笑了笑,指着张宝儿与古云天向刘常问道:“难道这也需要你派人回去请示不成。”
刘常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他赦然闪身让开了路。
崔湜看也不看刘常等人,信步到古云天向前:“古师弟,近来可好?”
张宝儿一脸的惊讶:原来这崔大人与古总捕头竟然是师兄弟。
古云天板着脸冷冷道:“劳你挂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张宝儿在一旁不由一愕,这古总捕头怎能此说话,不管怎么说崔大人也是他的师兄。
崔湜也不在意,他又转向张宝儿:“小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云天也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宝儿,敢情他们俩拔刀相助,究竟是什么缘由也没搞清楚。
崔湜与古云天算是张宝儿的救命恩人,他也不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了二人。
古云天正要张口,却瞥见一乘青色两抬小轿向这边而来,他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小轿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轿内出来。
“魏先生?”张宝儿惊呼道。
果然,下轿之人正是魏闲云。他朝着古云天与崔湜二人作了个揖:“崔大人,古总捕头,久仰久仰!”
伸手不打笑脸人,魏闲云礼数周全,古云天与崔湜也抱拳:“魏先生好!”
古云天指了指张宝儿,对魏闲云道:“不知魏先生可否放过这位小兄弟?”
魏闲云看了一眼张宝儿,对古云天点点头道:“没问题,就听古总捕头的,他今后自由了!”
古云天没想到魏闲云竟然如此爽快便答应了,顿时愣住了。
崔湜在一旁笑着对古云天道:“人皆言魏先生诡计百出,但说话却是作数的,他既然答应了,那便不会错了。”
魏闲云淡淡一笑:“能得崔大人如此夸奖,魏某不胜惶恐。魏某对二位慕名已久,早就想着能与二位把酒言欢,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按理说,魏闲云给了古云天与崔湜天大的面子,他们二人就算是敷衍,也应该答应下来。可古云天对太平公主与魏先生没有任何好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多谢魏先生好意,古某不胜酒力,就不叨扰了!”
魏先生又看向崔湜。
崔湜一摊手道:“古师弟不去,我自然是不去了,改日吧?”
魏闲云被二人直接拒绝,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朝着古云天与崔湜再次作揖道:“那就改日吧!魏某先告辞了!”
说罢,魏闲云登上青色小轿,两名轿夫起轿而去。那些黑衣人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