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叔看着张宝儿与侯杰气鼓鼓地往回走去,不由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张宝儿将飞骑营去捉拿燕家一事说与了华叔。
华叔听了不以为然道:“我觉得那个镖头说的对,你们将那个小孩送到了地方,也算给燕家一个交待了,没必要为这点事情白白去送死!”
“你不懂!跟你说了也白说!”张宝儿瞥了一眼华叔,对侯杰道:“我们走!”
“你们不能走!”华叔伸手拦住了张宝儿。
“为什么?”
“因为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们小姐去长安解毒!”华叔振振有词道。
“这……”张宝儿把这茬给忘了,他按捺住心中的急切,耐心地对华叔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救了人之后马上回来与你们会合!”
“不行!”华叔摇头道:“我怕你去了就没命回来了!”
张宝儿怒火满腔,他大吼道:“你家小姐的命是命,难道燕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华叔却并不生气,淡淡道:“你说的没错,燕家一百条命也抵不上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你还是省省吧!”
张宝儿的犟劲也上来了:“我要非去不可呢?”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走得了!”华叔戏谑道。
“宝儿,你先走,我缠住他!”侯杰喊了一声,便朝华叔一掌劈了过去。
华叔对候杰根本就不屑,轻描淡写便迎上一掌。
“嘭”两掌对上,轰然一声,候杰噔噔退出两步去,华叔身子只是晃了晃,
候杰倾尽全力的这一掌,对华叔没有造成任何威胁,却将自己震的五脏翻腾不已,可见华叔的武功比侯杰高出的不止一点。
华叔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镖局一个微不足道的趟子手,竟然有如此之高的武功,自己这一掌看似随意挥出,可也用了六七成功力,差点就吃了亏。华叔活动了一下被震的有些微麻的手掌,收起了对侯杰的轻视之心。
尽管自知不是华叔的对手,可侯杰却并没有退缩,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朝着华叔汹涌而来,两人战成一团。
张宝儿要走却不放心侯杰,不走又心急如焚,就在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个声音:“华叔,暂且住手吧!”
张宝儿听得真切,这是江小桐的声音。
华叔听到江小桐发话了,一掌逼退侯杰,便闪到了马车边上。
“你真的要去吗?”江小桐幽幽问道瞎。
想到江小桐也是将死之人,张宝儿有些于心不忍,可燕家的人又不能不求,他只好咬咬牙道:“是的,江小姐,我必须得去。”
“你难道不知道,你去了肯定会没命吗?”
“我知道!但我更相信会出现奇迹的!”张宝儿坚决道。
“在你心里,我的命真的不如燕家的吗?”
江小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和哀怨,让张宝儿心中很不好受,他走到马车前,看着那道布帘,就好像看着江小桐本人一般。静静地站了片刻,张宝儿一拱手道:“燕家的命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在我心中并没有分别。若还能活着回来,我发誓,一点想方设法为你解了毒,若实在解不了,我张宝儿赔你一条命便是!”
江小桐听了扑哧一笑:“你口口声声说燕家的命和我的命都重要,可依我看,你的命才最重要。你只有一条命,既要送给燕家,又要赔给我,可见你的命有多金贵!”
张宝儿顿时无语。
“罢了!”江小桐叹了口气道:“燕家的人我帮你来救,等救出他们,你还是陪我一同去长安吧!”
说罢,不等张宝儿同意,江小桐便吩咐道:“华叔,就辛苦您老人家跑一趟吧!”
张宝儿心中一喜,华叔武功非常高,他若去了自然比自己要强的多。
“小姐,我若去了,您这里可怎么办?”华叔有些不情愿,他实在不愿意为不相干的人,把江小桐留在这里。
“不碍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便是了!你也去,给华叔搭把手!”这后面一句,江小桐显然是对影儿说的!
“我不去!我可不能把小姐独自留在这里!”马车内传来了影儿的声音。
“是不是我将要死了,你便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江小桐淡淡道。
“小姐,我可没有这意思,我只是……”影儿惶恐道:“我去,我去!”
“快去快回吧!”江小桐说了这句便不再言语了。
华叔与影儿转眼间便掠出去很远,看着他们超绝的轻蔑,张宝儿不由直乍舌:敢情影儿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宝儿,你留在这里,我去帮他们一把!”侯杰说罢,也朝着华叔和影儿的方向追去。
转眼间,夜幕便降临了。江小桐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张宝儿在官道边上不时地张望着,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心里焦急罢了。
深秋的风吹来,让张宝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冷吗?”江小桐问道。
“我不冷!”张宝儿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拢了拢。
“若是冷,就到马车上来吧,里边有炭火!”
“我真的不冷。”张宝儿固执道。
江小桐不再劝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观察你有几日了,你是个有趣的人!”
“哦?”
“别人做趟子手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你却似乎是一种享受。为了不相干的人,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你真的不怕死吗?”
张宝儿自嘲地笑了笑:“恰恰相反,我很怕死,不仅怕,而且怕的要命。记得有一次,我被蛇咬了,其实只是一条无毒的蛇,我却以为自己要死了,整整哭了三天天夜,好在最后没死。还有上一次被赌坊的杀手追杀……”
或许因为江小桐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张宝儿不知不觉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张宝儿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这么多年来,他能说话的也只有侯杰,可侯杰言语不多,他们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相依。可是今天,在这个深秋的夜晚,在荒郊的官道边上,他却和一个叫江小桐的女子,整整说了几个时辰的话,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张宝儿才渐渐有了一丝困意。
“华叔他们回来了!”江小桐虽然在马车之内,却似乎能感知到外边的变化。
张宝儿放眼望去,果然远远有几个身影朝着他们而来,果然是华叔他们。
到了近前,张宝儿迎了上去,华叔怀中抱着一人,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侯杰与影儿。
张宝儿看的分明,华叔怀中抱的正是谷儿,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他怎么了?受伤了么?”
“他好着呢!”华叔道:“我担心小姐,为了赶路,只好抱着他了!”
华叔竟然抱着谷儿跑了近百里路,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张宝儿不由对华叔有些愧疚之意。
“放我下来吧!”谷儿轻声道。
华叔将谷儿放了下来,朝着马车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
“燕家的其他人呢?”张宝儿向侯杰问道。
侯杰悲愤道:“这些人真是黑了心了,并不是去捉拿燕家人,而是为了斩尽杀绝。他们一到就将燕家大院围了,浇了火油和硫磺便开始放火。有往外跑的人就用弩箭射死,我们去的时候,燕家已经燃起大火,只救出了谷儿一人,其他人全部……”
侯杰说不下去了。
张宝儿心中一阵堵的慌,他有些担忧地看向谷儿。燕谷先是失去了双亲,成为孤儿。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所有亲人被屠杀,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
燕谷似乎看出了张宝儿的担忧,他冲着张宝儿笑了笑:“宝儿哥哥,你不必担心我!连仆人在内,燕家上上下下一共十七条人命,我会记在记在心里的!老天爷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宝儿哥哥,你相信吗?我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
这个时候,燕谷竟然能笑得出来,张宝儿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可听完他的话,张宝儿无语了。他说的如此淡定,哪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张宝儿心中明白,燕谷已将仇恨与悲痛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苦难可以让任何人都变得无比坚强。
“谷儿,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奇迹的东西,只要你不放弃,它就会找上你!”张宝儿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向你保证,只要宝儿哥哥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还有我!”侯杰拍了拍燕谷的肩头:“我也是你的哥哥,我们会保护你的!”
华叔看着这一幕,不由对张宝儿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趟子手,竟然还有这份义气和柔情。
好感归好感,可有话不说不是华叔的脾气,他冲着张宝儿道:“先别许诺了,想想如何掩饰他的身份吧!若让那些人知道他没死,必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张宝儿还没说话,却听马车内的江小桐道:“影儿,你将那孩子带到马车上来!”
燕谷看了一眼张宝儿,张宝儿冲他点点头,燕谷便乖乖随着影儿上了马车。
张宝儿不知江小桐为何要将燕谷叫上马车,但他知道江小桐必有深意,不好多问,只得静静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江小桐终于说话了:“好了!去让你宝儿哥哥看看吧!”
此时天已大亮,当影儿领着燕谷出现在了张宝儿面前的时候,张宝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还是燕谷吗?除了眉眼间还依稀有燕谷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不仅服饰发型,就连胭脂唇红,都是按姑娘家打扮的。
华叔啧啧称奇道:“小姐的手艺真是不错。”
江小桐凄婉道:“自从中了毒以后,我就没心思化妆了,今儿还是头会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也不知今后还用不用得上了!”
听了江小桐的话,张宝儿没来由地有些心疼起江小桐了。
华叔在一旁黑着脸道:“我家小姐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张宝儿深深吐了口气道:“走,我们立刻去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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