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飞速的奔跑着,拉车的马浑身冒着热气,但车夫似乎还嫌慢,不停地抽打着马匹。还有两匹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上面两人赫然正是张宝儿与侯杰。
长安越来越近了,张宝儿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了。从前天开始,江小桐的情况便一日不如一日,此时已经昏迷了,若不早点赶到长安,肯定会有性命之虞。可是,到了长安,就能解得了她的毒了吗?
马车内,江小桐已经清醒过来,她挣扎着要起身,影儿赶忙劝道:“小姐,你千万莫动!”
“他还在后面跟着?”江小桐虚弱地问道。
影儿点点头。
“真是个傻人儿,明明不会骑马,却偏偏要逞强!”江小桐幽幽道。
为了赶路,华叔为张宝儿和候杰买了两匹上等好马,却压根没想到他们二人都不会骑马。张宝儿想了个蠢办法,他华叔将自己捆在了马鞍上,这样就不怕坠马了。侯杰也依法炮制,几人日夜兼程向长安赶去。
这法子说起来简单,可仅仅两天,徐彦卓和侯杰便尝到了苦头,他们大腿内侧被磨出了血泡,血水和裤子粘在了一起,他们二人却一声不吭。华叔看在眼里,对他们二人又多了几份好感。江小桐知道后,什么也没说,但她的心里却有些刺痛。
“宝儿哥哥不是傻,他是喜欢江姐姐才这会这样!”
燕谷虽然是女儿家的装扮,但毕竟是男孩子。刚开始与两个女子坐在马车内,还不适应,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一路上他几乎就没说过话,可一开口就让江小桐心跳加快了。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江小桐假意斥道。
影儿却在一旁笑道:“我觉得谷儿说的没错,这傻小子可能真的对小姐动心了!”
江小桐低下了头,自怨自艾道:“我这个样子,他怎么会瞧得上眼?”
……
清晨,阴霾。已是初冬时分,长安的风带着阵阵寒意。白色雾气氤氲在大道上,晦暗不清。
街上的商铺开了店门,叫卖声回响街道上,和着轻轻雨声,有着说不尽的冷清。
宋郎中的铺子不大,匾额上“回春医堂”四个大字金漆剥落,已不太清晰。
张宝儿这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第一次是别人扶着他来的,这一次是他扶着江小桐来的。
侯杰急急敲着紧闭的木门,门开,露出一张脸。
张宝儿气喘吁吁道:“宋郎中,我这个朋友病的很厉害,您赶紧给瞧瞧吧!”
“快扶进来!”宋郎中打开了门。
号完脉之后,宋郎中皱眉道:“从脉象上看,她不是生病,好像是中了毒!”
华叔与影儿对视了一眼,这郎中医术不错,一语中的道出了小姐是中毒,看来小姐有救了。
“您说的一点没错,她是中了毒!”张宝儿赶忙点头道:“宋郎中,请您赶紧给她解毒!”
宋郎中摇摇头解释道:“你不明白,要解毒必须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这位小姐的脉像极为诡异,根本看不出中的是何毒。若是冒然下手,不仅救不了她,而且有可能立刻毙命,万万不能冒险。”
张宝儿呆呆地看着宋郎中。
“我是爱莫能助呀。”宋郎中叹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宋郎中……求求你,救救她吧!”张宝儿有些绝望地喊道。
“不是我不救她,而是我救不了她呀!”宋郎中心中也是不忍。
华叔突然道:“宋郎中,您救不了我家小姐,可以请令尊出面!我相信以令尊的名气和医术,肯定能解得了我家小姐的毒!”
宋郎中父亲解毒之能是张宝儿胡谄的,华叔此刻提出来,可见他是相信了的。看着华叔希翼的目光,张宝儿的心却一片冰凉。
谁知宋郎中神色数变却没有言语,让张宝儿觉得颇为奇怪。
好半晌,宋郎中才问道:“谁告诉你说家父会解毒的?”
华叔看了一眼张宝儿,随口答道:“在来长安的路上,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告诉我的,说完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您了!”
宋郎中叹了口气道:“家父年岁大了,脾气也不好,从不让我随便带人去找他。再说了,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从不为人看病,更别说是解毒了,就算我带你们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张宝儿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当初自己胡诌之事,现在却成了真的,莫非真出了奇迹不成?
张宝儿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拉着宋郎中的胳膊恳求道:“宋郎中,想必您也不忍心见死不救吧,只要您带我们去,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们都认了!”
宋郎中眉头紧蹙,思索了好久,终于跺跺脚道:“走,我带你们去!”
……
宋郎中领着他们来到长安城郊的一个偏僻的宅院内。这所宅子很普通,古旧的围墙,结苔的青瓦,清冷雅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几树白花从雕窗里隐约地透着倩影,似是栀子,淡然的清香夹杂在药香里,冷清而隐约。
宅子不大,回廊却曲曲折折看不到头。不知名的树木垂下枝叶,一排暗淡的房舍掩藏在阴影里,说不出的落寞。唯有径旁的栀子,静谧地散发着香气。一棵苍老斑驳的古柏,枝叶早已稀疏,分明可以窥见树后阴影中几块冷峻的岩石,突兀地立在那里。
“几位稍等,我去和家父说说!”宋郎中在一个屋前停了下来,他说话时甚至牙齿有些打颤。
看了宋郎中的模样,张宝儿不禁有些紧张:“您父亲很厉害吗?”
宋郎中苦笑着摇摇头:“待会再说吧,我先进去了!”
不一会,宋郎中灰溜溜地出来了。
“怎么样?”张宝儿赶忙问道。
“不怎么样!”宋郎中道:“家父让你们随便先进去一个人!”
“不是解毒吗?这是干什么?”张宝儿不解地问道。
“家父脾气古怪,我也不知道!”宋郎中摇头道。
他们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宋郎中的父亲弄什么玄虚。
“我去吧!”张宝儿首先道。
“还是我先去吧!”华叔摇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经验比你多些,也容易应付一些。”
江小桐叮咛道:“华叔,你自己小心些!”
华叔只进去片刻时分便出来了。
“华叔,怎么样?”几人围了上来。
“不怎么样!”华叔竟然与宋郎中一个腔调。
“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华叔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似乎也没想明白。
“什么也没说,那他做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什么她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干看着,难道是相面吗?”张宝儿没好气道。
“没错!”华叔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喊道:“他好像就是在相面!”
“什么?相面?”几人听了大吃一惊。
张宝儿看向宋郎中:“你父亲到底是相面的还是看病的?”
宋郎中苦笑道:“以前家父的确是看病的,至于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对了,他让下一个人进去!”华叔在一旁道。
“我去见识见识!”张宝儿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等等!”江小桐喊住了张宝儿:“影儿,你去吧!”
张宝儿不知江小桐何意,江小桐对影儿耳语几句,便示意她进去。
影儿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影儿进去的时间比华叔更短,出来的比华叔更快。
不待众人问询,影儿便确定道:“华叔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看相。”
江小桐问道:“影儿,你施功了吗?”
影儿点点头:“可他却一点也不受影响。”
“不受影响?这怎么可能?”江小桐失声道。
“是的,他的确不受影响!”影儿言之凿凿。
“你们在说什么?施什么功?”张宝儿根本就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奇怪地问道。
江小桐没有问答张宝儿,而是像前走去:“我去看看吧!”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影儿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江小桐苦笑道:“你放心,就我这身体,能走进去就不错了,什么也做不了!”
江小桐进去了好一会也没见出来,张宝儿来回踱着步,心中焦急万分。若不是怕得罪了神医,他早就闯将进去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时分,江小桐终于出来了。
“江小姐,怎么样?”张宝儿急切地问道。
“他说话了!”江小桐淡淡道。
“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也可以解得了我的毒!”
“太好了!”张宝儿差点欢呼起来。
“但是他说我是无缘之人,不会给我解毒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张宝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说多年以前曾经发过毒誓,此生只给有缘之人看病,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破例。”
“我明白了!”燕谷在一旁道:“他之所以让我们一个一个进去,就是想从面相上看出谁时有缘之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缘之人,但我真的很想为江姐姐尽一份力!我也进去了!”
说完了燕谷径自向屋内走去。
燕谷出来的时间更短。
“怎么样?”张宝儿声音有些颤抖。
“他一口便道破了我是男儿身!”燕谷摇头道:“不过,他说我也不是有缘之人!”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张宝儿有些慌了神了,他看向侯杰:“猴子,求求你了,你一定努力成为有缘人!”
之前,张宝儿本还抢着要进去,可看着进去的人都无果而回,希望一个接着一个破灭,他心中越来越害怕,忍不住想往后面缩,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侯杰身上。
侯杰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能努力而成的事吗?他不忍拒绝了张宝儿,只好点头道:“放心,我会努力的!”
同样,侯杰也很快出来了,他一脸歉意地看着张宝儿:“对不起,宝儿!”
张宝儿脸色变得苍白,痛苦地抱头蹲在了地上。
众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都不忍去打扰他。
江小桐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蹲在了张宝儿的身边,轻轻拂晓了拂他杂乱的头发,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你的!”
“我真的很没用!”张宝儿嘶声道。
“你不要这样!”江小桐眼泪下来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告诉过我的话吗?你说,人人都怕死,但你更怕死的时候不快乐。我希望你快乐的活着,若你不快乐,我死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快乐。你明白吗?”
听了江小桐的一番话,影儿忍不住啜泣起来,侯杰也眼圈红红的,就连华叔也把头别到了一旁。
最平静的当数燕谷了,他走到张宝儿身边轻声道:“宝儿哥哥,你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有一种叫奇迹的东西,只要你不放弃,它就会找上你!难道你要放弃了么?”
“不!我不会放弃!”张宝儿猛地站起身来,他看着江小桐惨然道:“我曾经承诺过,你若死了,我会赔你一条命!这话一直有效,我不会放弃,希望我也不要放弃!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陪你的!”
说罢,张宝儿拍了拍燕谷的肩头:“谷儿,我相信奇迹!”
“我也相信!”燕谷重重点了点头。
张宝儿大步朝着屋子走去,门关上了,张宝儿的背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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