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怎么可能会说人话,还是国话。”
“入乡随俗。再有,前些年不是流传一首歌吗?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
无间的鬼很会追新风尚,特别是惧手下的鬼。
人间流行这首歌时,无间的鬼有事没事嘴里也哼。
兴许是平日里性子就大大咧咧,现下又醉酒,对于身边出现一个看不见的诡异东西,何姿不在怕的,索性坐街边,就不停和遂唠嗑。
“你来地球干嘛?当卧底,占领地球?”
“不是。”
污七八糟一颗球拿来有什么用。
聊了好大半天,何姿擦去嘴角的口水,才想起问遂的名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总得有个称呼让我喊吧,不然多没礼貌。”
“遂。”
“哪个遂?”
“……遂愿的遂吧。”
不识字,遂不知道自己这名是啥意思,只偶尔听别人会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儿,久而久之,她便知道了,也懂了。
她的死人名儿不止单一,还幽怨……但是,这不喜庆的名儿也比杨丽娘好听。
“我叫何姿,是个演戏的。”
“哦,”没多大的反应,遂以一字回应,不是淡定,而是,她知道何姿的身份。
在演唱会后台厕所,那两个女孩八卦的内容遂也听见了,包括她们反复提起的事,与名儿。
遂也知道何姿是个大明星,做差事时,她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何姿的身影。
明星,在遂的理解中就是古时唱戏的角儿。
遂回应的简单,甚至还有些敷衍,昏昏欲睡的何姿以为她未懂,便口齿不清咕哝,“哦个屁,我在地球可有名儿了。”
有名到什么程度……
“放个屁都是全国头条挂半月。不止有名儿?我还漂亮。”
漂亮到什么程度……
“你知道吧,和男人走一起就有人骂我妖精,不知廉耻,穿个吊带都有人骂我荡妇……”
好吧,全是自嘲。
说着,何姿闭着眼呵呵笑了,“死了男人都不让我清净,感情我得一辈子当尼姑才是好女人。”
“可是你并不是为这不高兴……”
“你想他了?”
何姿的心很乱,遂第一次见她之所以会注意,便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看不清何姿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回,与何姿待的时间长一些,遂扒开缠绕她心的一圈圈烦恼,才看见了被她藏得最严实的东西。
她,其实是想那个人了,其中,参杂一些些愧疚。
她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却一直感觉不自在,旁观者色讥言讽刺,她也认为自己是个凉薄女人,有了负罪感。
“屁,我才不想他。”
她不承认。
“没用的,你已经拿很多事情来骗自己。”
所以,何姿的心才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真正需要面对的问题才会被死死压在心底,悲痛释放不出来,造就了她如今面笑心死的模样。
这回何姿没再辩解,因为,她抱着垃圾桶睡着了。
这年近三十的姐妹果然豪放不羁,睡觉打着呼噜像鼓风机。
繁华都市凌晨的大街上,一个美艳女人醉酒……
这种情况有些不安全,毕竟当世坏人多,一念为恶。
虽破天荒头一次和活人说话?,还是她主动搭的话,可遂只是说话而已,她没那么闲,送一个醉酒婆子回家,于是,她就站在街头守了这姐妹一晚上……
天快亮了,就在遂犹豫该用什么和善点的方式弄醒何姿时,何姿先睁开眼,紧接着就打了哈欠。
望着幽昧未明的街,何姿坐着愣神,一辆轿车鸣笛开过,何姿浑噩脑子忽然惊醒。
她张望四周,回忆着自己醉酒的画面,然后,困惑道,“外星人?”
话末了,这大姐开始鄙夷,“我去,这说话阴森森像喘不上来气的样,怕是鬼吧。”
“所以呢。”抱手望着何姿醒来,发呆,蒙神,然后自言自语的遂忽问,语气依旧是何姿所说那般上气不接下气,但话语里全是不容人质疑。
话是一不小心说出了口,何姿哪知道会有人接话,她怔住,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右侧空空如也,一棵白杨挺拔矗立。
大明星就是与众不同,不见一点惊怕,何姿忽而傻笑,“还是真有鬼?”
若有所思望着何姿,遂淡淡一笑,打趣,“为了你的贞操,鬼守了你一晚上。”
呵了一声儿,何姿失落自语,“那天堂是真的存在咯。”
讨厌弯弯套套,遂很残忍,让这女人直面现实,“没有天堂,人死了,会去无间投胎,成为一个新的自己。”
“有的,天堂是善良的人去的地方。”
“天堂早就坠入人间,成为了地狱。”
天堂是人间,地狱也是人间。
“为什么?”
“因为人人有罪。”
何姿不解,这片面的话从何说起。
“你觉得你有罪吗?”遂质问何姿。
果不其然,何姿摇头,“没有。”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没罪,因为他们压根没把自己施加在他人身上的痛苦放在心底,说不定早就忘记,可被伤害的人日日都在痛苦。
“你犯过错吗?”遂再次问。
“没有。”
“你确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遂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儿。
被问着,何姿不说话了,她呆呆望着马路,开始沉思。
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多是在善与恶之间反复来回,控制自己不为恶,难免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所以一念为恶,当犯下了错,知回头,弥补,这又是善。
所以,细数一个人的一生,必是善恶交加,评定善恶多是看那方多点而已。
同一个人,先是一刀砍死一个人,后又修一座桥救下无数淌水涉险的人,所以,善恶两边,最后他会往哪边倒?
所以,天堂在人间,地狱也在人间。
何姿问,“那我们现在活着算什么呢?”
遂,“不算什么。”
不是卖关子,而是遂也不知该如何解答。
“连你也不知道活着算什么?”
想起了那个红衣鲜艳的女子,遂答,“等待。我认识一个鬼,等了一个人六百年。”
“等来了吗?”
遂摇头,不过何姿看不见,“没有。”
引汤说,就是因为没等到,她才会等了一年又一年。
闻言,何姿叹惜,视线放空望着某处,她的心,乱成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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