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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颖滨之别
    栾乐督戎引着败军朝隰城去。千余军兵亦有少数死伤,而丢盔卸甲中途慌不择路掉队的有一些。及至过了新郑,也只有六七百人。
    督戎对栾乐言道“这一行果真是出乎意料。”
    栾乐闷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本来兄长于朝堂之上已经有些名号,继承下军指日可待,本次父亲带我出征,欲借此机会树立威望,以期今后能跻身四军之列,不料这一场出师不利,大败而归!”
    督戎叹息道“可不是么。之前往来晋郑之间,无比顺遂,只夺些麦子,迫使郑国乞降就是了,怎料到今年郢君安排周密,非但我等半点粮食没有拿到,恐怕其他几路军兵也一同吃了郢君埋伏。”
    栾乐只得无奈摇头,然而身为主帅,仍极力保持清醒,指挥全军。两日后,清晨浓雾之下,三军已经到了颍水之滨,栾乐此时想起了李小和,便唤妹妹道“玉妹妹,前日夜间拿下的那个江湖小子在哪里?”
    少女道“那个臭小子嘴巴很讨厌,不过死不了。止了血昨夜才醒来。我去带他!”
    不多时连在一起的李小和和与伍长便被带来了,李小和兀自头疼得紧,一方面手腕伤势不轻,失血发热,另外头上又受了那郢君的内力压制,浑身都酸软无力。
    少女先对李小和说道“我和兄长都没有恶意的,你呢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等下我兄长问你什么,你就好好说,千万别再来牛脾气了。”
    李小和此时早已无话可说,小柱子叔侄被范公子手下两人暗算杀害,现在也找不到那两个卑鄙小人去了哪里。要说此事因为晋军夺麦引起,倒也能论上几句,可是毕竟牵强。现在身处晋军之中,再去翻找旧事,已非当日的情景,也没心气跟着少女斗嘴了。李小和脚底下虚飘飘的,心中盘算着这些过往的事由,瞧着这周遭的兵士,灰头土脸的在河边喝水,也没见哪个兵车里载着麦子了,胸中有了谱。
    见到了栾乐,李小和右手连着伍长左手,正好两个人并排站在栾乐面前。栾乐凝神瞧了瞧说道“看伤势当无性命之忧,这人虽然武功不强,但也是习武之人,伤口愈合的尚可。”
    李小和心中有气,又被他伤了,哪里有心情理会栾乐,只把脑袋扭向一旁。还是伍长先开口道“多谢栾将军神箭相救,您看这会儿是不是可以”
    栾乐明白他的意思,总这般带着箭像连体人一样也不是个事。叫随军的大夫先来给二人取箭疗伤。大半个时辰之后,等李小和右臂包扎停当,栾乐率先道“在下晋国下军偏将军栾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小和。”李小和很直接,很平淡,还有点迅速的语气似乎饱含了不友好。
    栾乐对李小和说道“昨夜得罪李兄,不好意思。阁下乃江湖人,我身列行伍之间,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昨夜身不由己伤了阁下,又间接害死了阁下两位友人,我已命人好生收殓二人尸骨。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在下不敢独断。如若以江湖规矩,似乎非如寻常百姓货值争端,赔偿了事。如若”
    李小和听他废话啰里啰嗦实在心烦,打断道“好了好了,说那些文辞有什么用,算尔等还有些良心,收殓了二人尸骨。你不想赔钱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现在在你手里,杀伐发落,随你咯!”李小和好似一脸不在乎,随意的插科打诨,毕竟心中怨气未消。
    栾乐也不是什么老江湖,以为李小和想要钱,便道“如若阁下只需要银钱,我这里铜币任阁下取用,晋郑之所,流通方便。”
    李小和说的是气话,听栾乐果真要赔钱给自己,倒是有些觉得好笑。此刻事态已过,虽然各执己见,但是因主已死,最可恨者是那郗堂州破二人。眼前此人不说有恩于自己,毕竟没有把自己昏晕丢在郊外,大不了日后不再与这些人来往,也免得江湖道义与那家国大道说不清楚。
    话锋一转,说道“我这个人是非分明。你昨夜抢人家麦子,我不让你抢,所以起了干戈。我无心杀你的军士,你也无心杀我,所以你我出手的时候都手下留了些情。或许是你武功太高,虽然留了很多情,但是仍旧把我打伤成这样。”
    那少女在旁边听他说得比栾乐还要啰嗦,还有些好笑,自己掩过面去嘿嘿笑了起来。督戎也觉得这个小子怎么这般有趣,便插言道“不错,这个临阵出手倒是会有些难以拿捏。”
    李小和接着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总之是因为麦子起了干戈。可惜啊可惜,昨天夜里我被那高手的内功震晕了,不过瞧眼下这个样子,应该再明显不过了,看来你们也没讨得便宜!”
    少女一听李小和的话,窜过来问道“你怎地知道我们没讨到便宜,你不是晕了过去吗?”
    李小和冷冷的对答道“这连猪都能瞧出来。你看看你家那些军兵,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死了亲人一般,见到河水就扑进去好像被火烧了嗓子似的。而且大概瞧了一下,你们现在也就剩下六七百人了,这摆明了是打了败仗一夜逃命到这里,连水都顾不上喝!不过还算你们有良心没把我丢下!自生死灭!”
    少女一跺脚,气道“兄长,他竟然敢取笑我们!”
    栾乐心知这小子头脑很是伶俐,这寥寥几眼就瞧出我败军之状,便有心留下李小和,说道“这位兄台,你我于家国大义上见解不同,但是是非恩怨上反而都是正直之人,如若眼下阁下无甚要紧之事,何不随我军养伤,待伤势痊愈了再另谋出路!”
    那少女瞪了一眼李小和,又赶忙把脸转开,但是瞧她鬓边微微颤动的一绺秀发,似乎正努力侧耳听着李小和的决定。便如同一个孩子正仔细的观察一只昆虫,好奇心让她一刻都不忍放松,然而她又害怕李小和瞧出她的好奇心,于是便很快转过身去了。
    李小和偷眼瞧了瞧那少女,似乎有时候便是如此,有些人有些事让人瞧上便觉得心中分外舒服,于是在她身边或者做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便都会感觉格外的心旷神怡,精神百倍。或许李小和已经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体会到了这样的感受,或许李小和因为昏晕错过了这个良机,但是眼下这时候这种感觉的确出现了,而且在他的心中开始占有了一定的分量。
    如若不是这样一种突发的留恋之情,李小和会断然拒绝栾乐的邀请。因为他心中仍旧挂怀小武的安危,更何况这几日来与江湖人的交流中发现似乎有越来越多得到屏岳山棋子的人已经赶往孤竹了,他作为屏岳山的弟子是应当亲自走一趟孤竹的。
    李小和盘算了一下,虽然自己昏晕的两日随车行军,可是毕竟败军缓慢,脚程太差,此刻刚刚抵达颖水。那范公子与自己说五日后刑地相会,现下里身上负伤疼痛,定然行路缓慢,更不能在此地耽搁,须得想个好办法抵达孤竹。这事态轻重李小和还是分得清楚,更何况不过是一面之缘,李小和也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干脆说道“既然栾将军无加害之意,我还真就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于此,这就告辞!”
    少女听闻李小和言语干脆,斩钉截铁直接拒绝,自己在晋国贵为栾氏宗族,哪怕晋侯言语之间也都会留些体面,这时候一个山野匹夫竟然如此无礼,直接就拒绝兄长的好意。于是登时转过身来骂道“好不讨厌的土人,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栾乐一摆手道“江湖人不比公卿大夫,大多直来直去。想必李兄确有要事在身,否则前几日也不会连夜赶路!”言罢向李小和一拱手,示意告别。
    李小和向来喜欢斗几句嘴,听那女子如此说,便接道“你这妮子,你兄长刚刚说若无要紧之事,方才留下养伤,本公子此时正有要紧之事,去留随心,难道还要你这小丫头来约束,难道你兄长三军统帅刚刚一句话是戏言不曾?”
    “哼,”少女将手一甩,气道“去便去了,好像谁稀罕似的。”言罢也学着栾乐向李小和一拱手,道“一路坎坷,恕不远送!”
    李小和闻言心下好不晦气,自己正要上孤竹,你来这么一句,虽然不是什么迷信之人,可是古人最忌讳一语成谶,此时想要她再说几句好话讨讨喜,看那倔脾气必然是不可能的,只得将头一闷也拱手道“败军之主,且请留步!”
    大踏步朝营外走去,只留下栾乐在身后拦着暴跳如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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