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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功成何喜
    李小和此时的内心无匹矛盾,他既不愿意堕落了郢君的威名,又不愿意与栾氏众将为敌,然而晋兵重重围困,他自然是身不由己,若不出手相搏,便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更何况郢教的如此奥秘之事,又岂能说与外人来听。然而一转念之中,他日日惦念,心中牵挂的玉妹妹,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却不能与自己相认。明明自己就是她心中所恋的小核桃,可是她就是不能与自己相识。这又是何等的凄凉。李小和如今神功在体,岂怕那许多世事艰难,将功夫提起,周身郢息再次膨胀,又形成了一股护体金刚之气。
    众人本自被李小和真气轰炸四散,声息全无,呻吟遍地。如今见到李小和护体郢息再一次凝聚而起,就好似本来已经度过的劫难重新又再兴起,如同末日重临一般。这让在场的所有晋国甲兵心生惧意,面露悚然。尤其是那些外围埋伏的羊舌虎队和箕遗队,两人所率领的众人个个惊怕交加,争相后退,前队退却得太快以至于将后队挤压,来不及奔走直接跌倒在地,前后踩踏无数,尚未征战,又有多人死伤。
    如今栾氏众将,也见到李小和飞升天际,周身金光无限,闪耀黄河岸边,再一次如真神下凡。众人早已不敢将生死存于己心,本来众人哀悼栾黡的身死,然而如今的战事根本不容人有如此多的时间感怀,只能将心中一切伤痛暂时饮下,直面强敌。
    李小和见栾氏中间似乎回过神来,个个劲装怒目,摆好架势,正欲与自己决一死战,心中不免无奈,又见到向来恩怨大义的栾盈,也丝毫不容情面,手上紧守门户,脚下步法蓄势待发,对着李小和便要扑将上来。李小和向前探首言道“栾兄,你我相识日久,何必苦苦相逼,实在小和所为,也全是身不由己!”
    栾盈哪里还愿意与他对答如故,只冷冷恨道“郢君,你便是模仿小和兄弟的口气,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话音改变,如此惺惺作态,太愚蠢了些。你我的确旧来多有相识,若不提小和兄弟,我尚自只道你是我杀父仇人。如今小和兄弟下落不明,你却穿着他的衣衫想要逃离此地,莫不是你将小和兄弟也一起害了?”
    李小和此时欲待言说,却分辨不清,急于辨明自己的身份,手上不断的去脸上抓挠欲待摘下面具,可是那黄铜面具虽然触手冰凉,分明与自己的皮肉切合的天衣无缝,根本无从取下。眼见李小和如此怪异情状,栾玉也嘶声哭喊“郢君,亏我还当你是前辈恩人,你如今竟然将李小和害死,又来害我父亲,竟还望向冒充小核桃逃脱围困!”
    李小和见到栾玉如此激动,心中老大怜惜,当即飞身而下,转瞬之间便欺近栾玉身畔“玉妹妹,我是小核桃啊!”然而李小和越是情切之语,越发变得无匹威严凝重,就好似一个百十来岁的老者对小辈的教诲之言,这让分明就不是李小和的嗓音,甚至让栾玉听起来更加觉得恶心。
    “你滚开!”栾玉惊怕之下,连连后退,抱着栾黡的尸身,向后坐倒了一个腚墩儿。
    众将有些措手不及,未料到对方如此迅捷,刚刚还远远的飞升在天际之上,一眨眼之间就降落欺近到栾玉身旁,栾盈栾乐栾鲂聚众而来,一瞬间抵挡在栾玉身前,也护住栾黡尸身。督戎黄渊早已按捺不住,挺起手中兵刃,一是双锋月牙戟,一是顶天黄金杵,直奔李小和招呼过来。李小和郢息护体,毫不在意多方如何招式,只把自己身子再次探到前方,靠近栾玉。栾氏三将齐齐将掌风拍出,攻向李小和,李小和真气环护周身,三人还未触及李小和的身体,便已经被他内力压制得向下跪倒,无法站立身体。两侧的督戎黄渊兵刃刚刚接触护体郢息,便好似被人从空中捏住,力道无比强大,自己根本无法拔出。
    李小和靠近栾玉,那副威严之音再一次升起,却伴随着他焦急之情“玉妹妹,我真的是小核桃啊,你怎地不记得我们两人患难屏岳山,一同跌落飞瀑之下,困在那山洞之中,无法脱身。被石板阻隔,你我牵挂想念,后来百折千返挨到晋国境内,范吉射派兵接应,却致重伤的我于不顾,你曾问我,‘李小和,你看够了我吗?’,‘我怎么可能看够,我要看着你一辈子’!”李小和情急之中,无奈之下,不能辨明身份之时,只好将往日旧话,昔年情仇,尽数道出。那范吉射如何小人,那屏岳山如何险恶,那患难情侣如何不理不舍,在曲沃城外,在孤竹峰上,在火山口中,这许多不为人知的长情短叹,尽数衷心道出。“玉妹妹,我真的是李小和!”
    “你”栾玉痴了,她痴痴望着眼前这个威严不可侵犯的黄铜面罩,望着这个自己想来崇敬的身份,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夫君李小和!
    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栾氏众将和无尽兵甲重又聚拢而来,瞬间的拼杀之力和栾氏三兄弟的掌力将李小和的身子向外一推,栾盈大喝一声“你莫要鬼话了,你若是小和兄弟,何不将面罩摘下,还在此编造许多故事,便能欺骗得谁?”
    众甲士眼见李小和被众将顶回天空,当即得了机会乱箭齐发,李小和心中凄凉无奈,纵然言语说尽,此时群情激奋,何人能够理解。便是栾玉真的认了自己,又有什么用!而又怕如刚刚一般,体内真气爆发,没有深浅,或再误伤了对方,便又误会更深了。
    无奈之中,李小和将护体郢息凌空一散,飞射而出的气波直接将所有箭矢尽数震退。天音降临,威严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于此。好生照看玉妹妹。靳天羽心术不正,众将势要多加防备!”
    李小和言罢,如同天外孤星,一闪而逝,逍遥无踪,丝毫瞧不出他身形何在!
    不说李小和孤身离去,却说栾氏众将聚集在黄河岸边,众人心中悲痛无匹,栾黡以身殉国,战死沙场,临终之时将栾氏一众家业,无数文臣武将,尽数交由栾盈。栾盈忍住悲痛,重振栾氏威望,耸身而起,对众人朗声言道“众位英雄豪杰,如今我父为国捐躯,死于郢君之手,他日定当同心戮力,报销晋国,剿灭楚遒,为我中原伯主立威!”
    众人听闻栾盈慷慨豪迈之言,个个面目整肃,争相呼和“愿为栾将军鞍前马后,死命报国!”虽然栾黡身死,栾氏悲伤,但是比及栾黡,栾盈的威望与亲和力更受到一干众将的追捧,本族的高手且不说,外族之中,羊舌虎,中行喜,籍偃,箕遗都是栾盈死党众臣,甚至终于栾盈比终于晋侯还甚。莫说他人,便是羊舌虎一人,与栾盈生死患难与曲沃与新绛之间,营救程桐,生死不舍的情怀,就足以让羊舌虎这豪迈之人仰慕,更别提其他人平日里受过栾盈多少恩惠了。
    故而此时栾盈接替栾黡成为栾氏主家,众将齐声呐喊,反而将这份悲愤转化成了万人齐心的气势。这让一旁尴尬丢人的范吉射更加心生颤抖。刚刚经历了一个如鬼如魔一般的郢君,如今又目睹了本家最大之敌手栾盈成功聚拢人心,或者说借着他父亲栾黡的死难,竟然将晋国众将的心意更加集聚起来,这让他范氏时时自危。
    便在此时,军校来报“禀栾将军!”小军校飞驰而来,拜倒在晋国大阵之前,然而此人左顾右盼,见不到栾黡身影,心中老大狐疑,说不出话来!
    栾盈当先步出,雄风豪迈,言道“栾将军在此,有何话说,速速报来!”
    小军校不知军情生死,只管听凭吩咐,俯首拜地,朗声报道“禀栾将军,方今晋楚交兵,两阵对垒,已获大胜!东边战马来报,养叔所率部队遭受韩厥赵武两位将军重创,落荒渡河,如今所存十不及一二。中路太宰伯州犁部队最为顽强,然而中军主帅荀偃将军率范氏群臣虎将鏖战两日两夜,最终战而胜之,包括东西两路来援兵力,尽数追赶殆尽。晋侯称赞栾将军大功一件,将楚军主力拦阻在河阳附近,重重埋伏,围杀郢君,实乃最为艰巨,如今三路大捷,能够将楚国大部人马剿灭,全赖栾氏众将齐心协力,晋侯正在驱车赶来,亲临嘉奖!”
    这小军校将三路军情报告得无匹清晰,三路兵马厮杀,全面压制楚军,栾氏众人心中明了,这离不开靳天羽神机妙算,若不是巧妙设计让郢君身受内伤,若不是他从中假传讯报,调动敌军,绝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将河阳大阵压制下来。然而唯独可疑之处,便是这郢君为何伤而复原,本已将对方逼迫于必死之处,竟然被他绝处逢生,好似重新注入生命一般,甚至得到了比及之前更加强大的内劲,这是栾盈一直未能思考得明白之处。
    而这个小军校禀报好军情,无匹振奋,左右顾盼,连连问道“栾将军何在,晋侯将至,请速速准备!”然而此时众将虽然振奋,难掩目中泪水,小军校何等机敏,心中顿生不祥之感,栾盈心思机敏,早知道小军校瞧出端倪,正色言道“我父栾下军为擒郢君,捐躯战死。如今郢君神功回复,不可比拟,众将死伤惨重。如今栾氏众人,皆听我号令,便有我率众将觐见晋侯!”
    小军校闻言亦是大吃一惊,他将头抢地嚎啕大哭“栾将军英灵在天,栾氏满门忠烈,为国捐躯数人,可敬可佩!”
    这一痛苦,直接将在场气氛变得格外悲痛,众将本已之息悲伤,被这小军校一声痛苦,又再勾起心头伤感。虽然栾黡为人暴戾,不修恩义,然而却无可否认栾氏七代忠良,奋身杀敌,不计生死,的的确确是为国不惜家室的豪杰义士,难怪江湖庙堂,无不钦佩,无不附庸。如今群情哀叹,悲从中来,一瞬间在场兵甲壮士,尽皆拜倒,抱头痛哭。哀嚎之声,响彻天地!
    便在此时,远处长鸣呼啸,飞马来驰“晋侯驾到,贺栾将军出马得胜!”
    “晋侯驾到,贺栾氏众将奋身杀敌,压灭郢教一干狂徒!”
    “晋侯驾到,贺栾氏群雄齐心,得河阳大阵要地!”
    一时间十几匹飞马驰来,晋侯为栾氏的轻功,采取这先声夺人的赞赏,每一个飞马军校,都朗声报上栾氏的功勋。这无尽荣光之赞赏,让所有在场的军士,都群情激奋,可见栾氏一族在晋侯心中就相当于整个天下的半壁江山。只可惜栾黡身死,早已听不见这份荣耀了。
    栾氏众将,听闻晋侯驾到,所有人肃然而下,躬身朝北跪拜。转眼之间,十几匹飞马阵列两旁,一辆华盖大车奔驰而来,两翼之上黑甲盈天整列,无尽兵将罗列两旁,雄壮威武之势,不可描摹!
    晋侯缁衣华服,高冠而立,与战车之中,环视周遭群雄。两侧阵列之中,有韩赵魏三家并立,有中行氏,荀氏,范氏三家并立,这些晋国最为强横的公卿氏族,罗列在晋侯左右,即便是其中一家一族的势力,也足矣与齐秦等大国比拟,如今众人齐心协力,一同攻克楚国攻伐,让晋国之威力,再一次凌驾于群雄诸侯之上,中原伯主,天下称霸,不言而喻!
    晋侯面目华光,雄风整肃,众将严阵侍立,但听得晋侯朗声言道“栾下军辛苦,千里奔袭郢教狂徒,实乃这一战之中最为艰巨之战,孤为将军亲自贺喜!”
    然而晋侯话音一出,方知情势不对。群臣兵将,伤残遍地,尤其是那被李小和内力炸开的一个大坑尤为显眼。晋侯转眼一瞧,那猛然间看到栾黡尸身躺在栾玉怀中,心中陡然一惊,也大喝道“栾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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