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峰心中大急,自是未听清鲍国医后面所说之话。
过了很久,才又听得有人说话,那声说道“报告贝勒爷,所需身健体壮无疾壮汉尽已带到。”
颇具威严之声说道“带他们进来。”
“是!”
颇具威严之声又道“鲍国医,无疾壮汉已至,不知国医何时施以圣手?”
“此人身伤不可久拖,即刻便要进行。”
“好好好!如此甚好!”颇具威严之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说甚好,显是心中十分满意。
屋中一时至静,再不听人说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始才又听得有人出声,还是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国医所言所需五人,如今为何让其余三人皆去,独留此二人取其浆血?我实不慬,请国医教我。”
原来鲍国医查验一番,让刚刚所至五人内之中的三人自去,只留其间二人候用。
想必便是鲍国医的回言,只听他说道“回贝勒爷,人身体中的浆血,虽眼见都为赤红,然人与人不一,那浆之根本也不尽相同,比如说色之深浅,有的较鲜,有得则深暗,再比如浆之浓度,有的较稠有的较稀,那内中所含也不一致,先前五人,我之所验,只此二人血浆与那少侠相符,是以我让那三人自去,只留此二人取其血浆为用。”
“原来如此。”颇具威言之声似是恍然大悟。
屋内再是至静。
忽然,杨青峰隐觉手腕之上一痛,继而似觉有物在手臂之内蠕动,渐至心中,又至腹下,再至足底,过了一时,那身上冷如酷寒之冰便似一丝一丝开融。
只听一人声言,说道“贝勒爷请回,我自在此相守,如今将此血浆注入他的体内,尚需两个时辰,之后需再歇两个时辰,我自用药,使他身体不知疼痛悲苦,如此便可用利刃开胸移心,贝勒爷如有兴致,到时可再将身来一观。
“好好好,国医辛苦。”
此后屋中又至静寂,杨青峰只觉身上之冰渐渐消融,冰凉之身稍稍有了丝丝温热,那身内隐隐蠕动之觉不停,时候越长,温热越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忽然识觉有力而至,将自己两片嘴唇掀开,上下颔一撑,紧咬之牙已不由自主张开,似有水滴丝丝入在口中,自至喉内,又入肺腑,过了一会儿,意识渐至模糊,心中虽是牵的挂的有物,极不想睡,却也渐渐沉沉而寐。
这一睡不知去了多少时间,杨青峰醒来之时,只觉身上处处大疼,直刺心肺,双眼依旧沉重,却可缓缓将眼睁开,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耳却能听,只听一人赞叹之语,说道“妙!真妙!妙极!”又有许多惊叹之声,却又听有人‘嘘’的一声,所有之声便尽都止住。
杨青峰模糊之眼渐至有了些许光亮,朦胧中只见有人围在自己身周,轮廓渐至清晰,当先入眼却是一张秒龄少女之脸,脸色憔悴,大显焦急,眼中蕴热泪欲滴,大是楚楚可怜。杨青峰依稀所记,便就是先前自己拼死所救的那一个姑娘另一人青衣小帽,神色宁然,脸上不惊不喜,见不着一丝叹世之色;再有一人却是峨冠博带,神情高昂;此二人都为汉人。另有一位满人,甚是奇特,身形不壮却甚威武,面目不凶却露煞气,神态不怒却显威然,那人背负双手,立于众人身后,虽无众人急切大惊大喜之态,却也面上隐露欣慰之色。
只听那青衣小帽之人说道“今病人既是身醒,各位都请自回,此处不宜久留,病人需要静心休养。”
那奇特满人说道“鲍国医所说甚是,各人都自回去。”声音便是先前那颇具威势之声,顿了一顿,又说“鲍国医连日几夜为病人治伤,身体劳困,此时也需休息,此处就让小女格格暂留,照护病人,如有异常,便即使人过来相请,国医心觉如何?”
青衣小帽之人说道“如此甚好。”
原来这青衣小帽之人便是鲍国医。
一众之人尽将身去,屋中只剩那姑娘和杨青峰。杨青峰久‘睡’初醒,心中实有太多太多话语要问,那姑娘为杨青峰所救,心中感激至深,此时却连杨青峰姓名也还不知,也是心积千言欲要诉说,却自忍住,见杨青峰张嘴欲语,忙做势让他不要说话。
此时杨青峰大伤初醒,身体虚弱不堪,自是不能说话耗费体力。一时二人四目相对,那姑娘双眼蕴泪默默含情,杨青峰想起先前在那洞中,姑娘用温热之身温暖自己躯体,一时大是窘迫,想要将眼光投了别处,只一用力还未扭身,已是大疼,不由哎哟叫了一声。姑娘忙将身站起,近前探视,大是关切,待得察觉是杨青峰欲将身动而致身疼,忙附身去杨青峰耳边轻轻耳语,说道“你身上有伤,躺着休息别动,有事只需给我说知即可。”樱唇轻启,吹气如兰,此时脸色温润,那里还见先前骄横刁蛮之气?有的只是温柔,有的只是贴切。
过了几个时辰,鲍国医又来检视,先用手去杨青峰额上一探,也不顾那姑娘就在近旁,又将杨青峰身上所盖被褥揭开。杨青峰身上处处有伤,仰躺床上连动也不能动,此时见鲍国医揭起被褥,将那眼珠努力转动,向下去看,目力所及只见胸前包着一层厚厚的白布,那鲍国医正在小心仔细察看,心想先前恍惚之中听得鲍国医所说要给自己开胸移心,如今胸前缠满白布,只怕他已是在自己沉睡之中给自己做过了。
鲍国医看罢,又将杨青峰手腕抓握手中,十中二指搭在脉博之上,过了一小会儿方始放手,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回头对那姑娘说道“从明日起,每日将他身体翻转三次,或侧或仰,但切记不可身面向下伏身,每日用湿热毛巾擦身三次。”
杨青峰心中暗暗责怪鲍国医,怎可吩咐一位姑娘给自己翻身擦洗,这姑娘如此年轻,只怕连人也还未嫁,却给一个不相识的男子擦洗身体,这可让她情何以堪,又想先前在那洞中,她用身体给自己之身煨热,心中又觉感激又觉惆怅,耳中却听那姑娘答应的甚是欢快,一丝也不见犹豫。
至晚,那鲍国医又来,过不多久,有人送过来吃食,鲍国医却先拿过来一看,才吩咐那姑娘给杨青峰喂食。杨青峰先前已隐约听鲍国医对那颇具威然之声之人所说,需珍稀贵重药材给自己治伤,其一便是千年人参,那颇具威然之声之人却不依为然,显是千年人参对他已不是太为难得,当时便要出声说道自己不食,便是有心想将它讨了拿回去给孱弱少年治伤,奈何口不能出声。此时见那姑娘要给自己喂食,不由想起此事,只道那人参便如先前一般是煮在这吃食之中,心下大叫可惜,又觉世事真是阴差阴错,自己千难万苦去寻千年人参给孱弱少年治伤,千年人参却屡屡为自己所食而不得,当下心中按捺不住,开口问那姑娘道“这吃食之中是煮得有千年人参于内,是也不是?”
姑娘嫣然一笑,只是摇头表示没有,却不出声。
杨青峰心中一喜,只道那人参还在,心中希望陡增,正要出言,却听鲍国医问道“你怎地有如此之问?”
那鲍国医是为圣医,听杨青峰说及千年人参这药中至宝,自是比常人心中多了敏感,是以开口向杨青峰而问。
杨青峰如实而说道“我先前恍惚之中听众位所言需用千年人参,更早之前亦有见过将参煮于汤食之中给有疾之人而食,今见此吃食,心中想起,便即而问。”
鲍国医呵呵一笑,脸上再现得意之色,说道“人参是为大补之药,所用却也得细分仔细,煮食汤中自然而食,虽是最好,那药力却是所来甚缓,只宜给身患慢疾之人而用,如若疾患危急,则将人参化为浓水注入体中,可得立竿见影之效,正是形之不同,处之不同。”
见杨青峰一脸茫然,那姑娘一边说道“千年人参国医已化为浓水,给你注入体中了。”
杨青峰一听,心中大叫可惜,这千年人参终久还是又给自己用了,几次三番如此,皆是尽错机缘,自己怎对得起那孱弱少年?心中所想,那脸上神色便见黯淡,鲍国医及那姑娘只道刚刚是杨青峰说话耗了体力,忙闭口再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鲍国医自去,天也黑透,姑娘示意杨青峰闭眼睡觉,杨青峰本就身体虚弱,身醒至此也已有些时候,此时也感困顿不已,将眼合上,不一时便即睡去。
二天早上醒来,杨青峰先自吃了一惊,只见姑娘却将身坐床前,头伏床边,似是整夜不曾身离。姑娘见杨青峰身醒,忙起身自屋外端来热水,湿了毛巾给杨青峰擦手擦脸,照护的细致入微。杨青峰自感今日身体与昨日情形已是大不相同。
不一时鲍国医也至,却又将杨青峰身上所盖被褥揭开,将杨青峰胸前白布层层解开,杨青峰此时方得有看,只见正胸之前有一道伤口用细线缝住,就如缝补衣服一般,细线尚在肉中。鲍国医果是在自己沉睡之时已给自己做了开胸移心之术。那鲍国医小心仔细的检查伤口,用静水将其上先前所敷药膏洗去,又再敷以新的膏药于其之面,末了依旧用白布包好。
姑娘一身疲惫之态鲍国医也已眼见,心知姑娘定是昨晚一夜未睡,对姑娘说道“格格今晚不必在此相守,这人情形已是大有起色,只需安排下人在外间歇息照看即可。”
那姑娘口中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