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那数人,尽在焦急,又是踌躇,惶乱无措之间,忽听宋大当家所说,脑中顿时清醒,急急起身,虚足点地,瞬时俱是将身去了。
宋承贤目送众人不见,正要与杨青峰举步,却听又是嘭的一声,此次却是一团红烟,远远在那空中绽开,形如鲜血迸洒。宋承贤面上之色再也不能宁定,急道“杨少侠权且在此少歇,待我前去一时,再回来与少侠一起行进。”
杨青峰见空中又起一团红烟,心中也吃一惊,又听宋承贤之语,知情势定然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忙道“大当家快快前去,不要心忧在下就是。”
宋承贤口中轻应一声,足下疾起,势如一支脱弦之箭,瞬息之间,身已没在茫茫之中。
杨青峰呆了一呆,欲要举步,又有犹豫,想了一想,终是出声,道“走吧。”足下不疾不徐,花惜花影花若花雨一前一后将杨青峰护在正中,花彤自将身行去最前,行了数十步,已将众人落在身后,忽听一阵呐喊,路边草间涌出一堆人来,尽将去路挡了。
杨青峰心下吃惊。
却听身后又是一阵呐喊。
不用回头,杨青峰已知定然是在后又有一堆人涌出,将退路也阻了。此时心中已是洞然若揭,此之一切,必是有人早阴谋算计的周详,待横天王屠申及左五营大当家宋承贤俱去,便乘隙身出,一前一后阻了自己前进后退之路,不给自己一丝有乘之机,今日如要脱身,只怕是难上加难,这阴谋算计之人好是毒辣!只不知这幕后主使阴谋之人是谁?
杨青峰无暇细思,遥遥只将手招,花惜眼见,忙叫道“花彤师妹回来!”
花彤行在最前,正接当面之敌,手中扣了毒粉,便要撒手施出,孰不知那所来之人果真是有备而来,数人只在背后一扯,各取牌盾,并排竖列挡在身前,尽将众人护在身后。杨青峰只怕花彤鲁莽,忙以手招,花惜又声出相唤。花彤眼见如此,自知毒粉施出,也难以伤了他众人之身,况那风向不定,莫要伤了自己之人,只好将身回了花惜花影一起。
杨青峰遥看来敌,眼中看不出他众人来历,当下道“各位朋友,在下武当派杨青峰,今日匆匆行路,与各位朋友相遇,兄弟们前阻后挡,是何之意?”
杨青峰一连问了两遍,只不听人回声。
杨青峰无奈,将身转了面向身后那一拨人,以相同之语又问一遍。
依是不听有人回言。
杨青峰不知他众人之意,道“各位兄弟既是不出声语,便请让了行道,让杨青峰赶路,如何?”
杨青峰这一声所说,本是存了探试之意,却声语方出,忽见前后众人各扯弓羽,将箭搭弦上,其势如是杨青峰前进一步,必是便要将乱箭射出。
杨青峰见势如此,情知今日如要脱身已是不能,不过眼下有一事却最是要紧,得先使花惜花影等脱了眼下之厄,当下朗声说道“各位朋友今日执意要与杨青峰过不去,却这五个小姑娘只是将身随了在下一起行路,各位也是江湖中人,自是要遵循江湖行事的规矩,不可伤及无辜,便请放任这五个小姑娘自去,杨青峰自会遂了众位之意。”
杨青峰说了这一声话语,前面那人众之中终是有人出了声言,道“杨少侠高义,为江湖之中人所共知,人人敬重少侠,却今日之事,我众人只是受命,少侠就不要为难我等,我众人实也无奈。”
花惜花影花若花雨听杨青峰所说,心下惶急,忙道“师伯不可如此,今日师伯在,我们便在,师伯不走,我们便将身陪了师伯一起。”言语之中已有了今日誓要与杨青峰同生共死之意。花彤怒起,道“这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便与他等拼了,看谁死谁活。”便要将身跃出。
杨青峰急道“不可。”
前后拦阻之人再不与杨青峰说话,各将手中弓弦拉紧,扯做满月之形。杨青峰惶然无计,心却清明,一声大喝,道“慢着!”
那前后众人正要放箭,陡听杨青峰一声厉喝,俱是一惊,手上之势不由一止,却听杨青峰道“你等好没道理,本少侠难不成不知你等是何许之人?江湖之中,为人行事,当得有个分寸,你等只道本少侠今日所行只是孤孤单单,与这五个小姑娘便任由你等处置?本少侠只需一个呼哨,立时便有神兵天将,只怕你等性命也是难保。”
杨青峰一边说,暗暗拿眼打量四围情势,今日身陷于此,前后之人俱是阴谋算计有备而来,以弓箭相侍,进退皆是不能,如今有花惜花影五人随在自己一起,无论如何,也得想一个计策,保了众人无虞,此时别无他法,只有先以胡言乱语扰了他众人心思,暂缓一时,以寻机宜,却双目暗暗四下一扫,心中不由叫苦,身之四围平坦如砥,便连一个身避来箭之处也无,待一时那前后羽箭纷沓射来,花惜花影连同自己怎能抵挡?
前后相阻之人听杨青峰所说,呆了一呆,却见杨青峰止息不动,重将弓弦扯起,便要放箭,杨青峰再是一声大喝,道“好是不知死活,看你那身后所来之人是谁?!”
众人俱是一惊,便要转头,却听那前面相阻之人内中也起一声大喝,道“杨少侠,人人都道你是江湖之中的英雄,却今日怎地畏首缩尾,谎言满口,真是让人好笑至极!”说话之人想是早已看出杨青峰欲以言语拖延时间,暂缓他众人放箭。却不料此人话言出口,却忽地听远远有一声音传来,道“杨少侠仁侠高义,至诚至谦,何曾有过谎言相欺,你且看我是谁!”
前面挡了杨青峰去路之人一惊,不由自主回头,后面阻了杨青峰退路的那一众人也急是眺目远望,杨青峰循声一看,只见一条人影疾行如飞,只以虚足点地,数个起落,便已看清他面目身形,竟然是片刻之前将身去前救援他危困兄弟的左五营大当家宋承贤。
不知缘何,那一众阻了杨青峰去路之人俱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宋承贤眨眼之时飞身已近,从他众人头顶跃身飘然而过,在众人身前三丈之处巍然落地,不及与杨青峰招呼,怒气冲冲,口中一声冷哼,道“亏我寻思的极时,不然今日便要中了你等的奸计。”声音陡地一起,厉声道“说,你等今日所行,是受何人所指”
那前后之人俱是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宋承贤更是怒起,道“你等不说,难道我就不知?今日我便要去与他当面对质,杨少侠救我十三家七十二营许多人性命,对我十三家七十二营有恩,他竟然心生歹意,哼哼,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宋承贤怒不可揭,杨青峰心中却是一惊,听他所说,难不成这前后阻了自己与花惜花影的来人竟是他十三家七十二营的人马?心中忽地一个激灵,宋承贤刚刚说如若不是他寻思的极时,今日便要中了奸计,难不成刚刚那连起两道救急讯号尽是他十三家七十二营中人所设计谋,为的便是要引了宋承贤与屠申这许多护了自己的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身去,他等便可乘隙对自己动手?自己与他十三家七十二营并无仇怨,即便是先前与他地蛟营的误会,也早已得清,如今却是谁竟是对自己怀有仇怨,动了如此的心思要取我性命?
杨青峰正在寻思,却见那前面相阻之人听宋承贤说了此话,竟似大急,道“今日之事都是兄弟一人所为,并无受了他人所使,在下这就领了兄弟们自去,为杨少侠让路,宋大当家勿要再慎怒查究,如何?”
宋承贤又是一阵冷笑,道“负义背恩,效施蛇与农夫,这一个恶行,只怕你还未生的有此胆,今日这一事如是不查探的究竟,何以树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德义之威,日后如何在天下立足?”
那一个人听宋承贤之说,道“既是如此,在下今日唯有这般,才能去的了自己的罪恶。”言毕,只将手中提的长剑剑锋去颈下一抺,一股鲜血喷出,身子摇了两摇,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前后余下众人见这人如此,各转手中之器,或以箭插胸腔,或以刀抺脖颈,竟无一人犹豫,瞬时之间,横七竖八,竟都自刎身亡了。
杨青峰惊得语无伦次,只将手指指了地上躺倒的尸身,道“这……这……。”
宋承贤怒犹不去,道“背弃信义,自绝性命便能去得了自身的罪恶么?如此便能阻得了宋某人查究你背后的指使之人么?”
杨青峰却悲不自禁,眼中盈泪欲滴,道“不论如何,今为杨青峰一人,又累如此之众的朋友自绝性命,杨青峰心怎能安,怎能心安!?”
花惜花影花若花雨将身紧紧护在杨青峰身周,花彤仍在恨恨不平,道“这一群人阴险狠毒,要害师伯和我众人性命,如是不死,此时必定已要了我众人之命,畏罪自杀,正是罪有应得,死了好,死了好。”说时还不解气,伸脚去地上一人尸身之上狠狠一踢。
杨青峰急喝一声“花彤!”
又见一条人影从远处急奔而来,尚不近前,便是大声呼叫,道“宋兄,宋兄,今日之事可是奇怪的紧!”声落人近,来人正是横天王屠申。他不听宋承贤回话,眼中一瞥,已见地上躺倒的尸身,面上更是吃惊,却是疑惑不解。宋承贤指了地上一具尸身,便是刚刚领了众人自刎身亡的那人,道“屠兄可识得此人?”
屠申看了一看,只是摇头。
宋承贤道“屠兄不识得此人,我却识得,数日前在天王细柳庄庄院之前,我等俱是为悯姑娘暗中所施的十香迷魂酥所晕,这一人其时便在我身边,他功力不济,先为迷晕身倒,我尚未曾觉察得有人暗中使了手脚施放迷药,其时我见他身倒于地仰面向天,额上这一块印记便是记在我脑中,今日一见我便识出,便是那日那人。”
屠申更是吃惊,道“宋兄,若是如此,这地上失了性命之人便尽都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了?”不由连连顿首,道“我见前面起得有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求救信号,将身赶前,行了上十里之地,却总也见不着一个人影,又怕杨少侠有失,忙将身赶回,却终是晚了一步,唉唉。”忽地又是一惊,道“怎地这许多兄弟竟似都是自以手中之器自绝的性命?”
宋承贤恨恨不已,道“屠兄定是万万想不到,这一群背恩负义的东西,竟在此阻了前后,以弓箭相抵,要不是我寻悟的快,将身极时赶回,杨少侠定是为他等夺了性命了,前面那连起的两道急救讯号,定然也是为这一群背恩负义之人所使的阴谋诡计,要调离你我离了杨少侠之身,他等好乘隙下手。”
屠申大惊失色,道“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有谁如此大胆,竟行如此恩将仇报之事?这人是那一营的属下,我看着好是眼生。”
宋承贤道“这一人定然是新入的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前些日为着地蛟营纷争,各家各营的大当家都带了许多兄弟,这一人似是随在闯王属下刘将军一起,不知是否便是刘将军的属下,不过,今日这一事,宋某人决意是要探查的清楚,还杨少侠一个公道。”
杨青峰忙道“宋大当家请听在下一言,今日之事已致这许多人失了性命,杨青峰心中实是难禁羞愧,宋大当家如要再查究此事,必是要使更多之人牵连其中,招致兄弟反目,再生许多枝节,此事莫若就此止住的好。”
杨青峰心中赫然已知,今日之事必然便是他十三家七十二营内中之人所使,既是宋大当家及时将身赶回,保得花惜花影一众人无虞,便不想再多生事端。
宋承贤尚未说话,花彤先已不依,道“这一众人今日差一些便害了我众人性命,怎能就此罢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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