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是让我认命,是吗?”
一个字一个字从我的喉咙里跳出来,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我的无奈。这并不是影视剧里一夫当关壮烈,所以我没办法在最后关头华丽登场而力挽狂澜,结局就是注定了的,我只是拿错了剧本。
纵使不忍,任建宏和兰柔仍是要点头。
“所以……你还想回去吗?如果你真的想回去的话,我可以给你签一张假条,回去休息一个星期好好想想。”
只是那么一瞬间,我又不想回去了。回去遭受白眼和冷嘲热讽吗?不用猜都知道唐玮和兰柔会用怎样刻毒的言辞挖苦我。在他们眼里,失败就是我永远的过错。
“你想回去可以,我告诉你,要是想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想干嘛就干嘛!”
“就算回去我也不会去你流江的烂房子!”
要吵架?来啊,谁怕谁!
“唐默,刚刚才告诉你的,又忘了吗?!”,任建宏大声怒斥。
“你自己考虑清楚了再说吧,老子一百多快的加班费不要不是来和你吵的!”
兰柔丢给我一句话。
我考虑什么呢?这是给我解决问题吗?这跟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迫我有区别吗?虚伪!虚伪至极!
我确实在考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我陷入太久无法看清,任建宏说的没错,只能说明我和医学有缘无分。可我还是觉得委屈,没人知道马叔说的难听的话,也没人知道谢顶昆做了什么,这些话我该说吗?叩问内心的,听着心脏发出空洞的声响,心内已如朽木。
“给你时间,三分钟的时间,怎么样?你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爽快一点嘛。”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我第一次向兰柔露出了我狰狞的一面。其实回家与否对我来说倒并不是那么重要了,中午马叔说的那些话,我和马潇潇之间的关系,这些早已有了决断。其实我发现我并没有必要这么闹的先前在厕所里哭过之后,就应该明白。只能怪我太矫情吧。
三分钟不过是转眼,任建宏开口说:“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行了,想通了就回去吧,也这么晚了,快去上课。”
“任老师,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不让人省心,还希望你能够多加管教。”
兰柔起身也准备离开了,同任建宏打过招呼之后,我和兰柔一起出来。
“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那些,但是我只知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安心地读下去,其他的有我跟你爸。”
兰柔叫住我,沉默片刻之后说:“我们没本事,所以不希望你也没本事,不希望你跟我们一样被人看不起,你懂吗?”
“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干嘛,赶紧回去上课吧。”
我脑子很乱,我想要一个人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兰柔的话,那就不说好了。
“诶!”,兰柔忽然叫住我,“还有钱吗?”
真他娘的没用,又忍不住想哭了。·明明就已经说好了要狰狞的,偏偏还那么没用,兰柔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让我变成了小白兔,难道社会上的混迹久了的人真的会学会一些套路?
“还……还有……你回去吧!”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吧,我这么问自己。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时间会告诉我的。到厕所洗了洗把脸,揉了揉脸部有些僵硬的肌肉,这场戏还没结束呢?还得继续演下去啊!看着墙上的钟,还有二十分钟下课。今天的自习课是余大富的,一看到我进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我做到位置上,不得不说有时候文艺青年特别矫情,明明是特想知道我去了哪儿,偏偏还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我说有些人就是不信,上个晚自习到处跑,怎么不下课了才来呢?”
我进教室一向是没有打报告的习惯的,直接大大咧咧就进去,基本上是不看有没有老师的,况且现在都是最后一节课了,一般那些老师早就忙着回家舒坦去了,哪个像余大富这样赖着不走了!
刚刚所发生的一幕幕还在我的脑海里,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理会余大富的刻意刁难。他所需要的存在感并不一定是要在我的身上找,课他为什么偏偏就抓着我不放呢?他以前总是喜欢灌输一些心灵鸡汤类似的洞西,而且总还是那这个当作是拖堂的理由。
“刚刚任老师找他去办公室了。”
吴小鱼站出来替我解围,作为班上的第一名,而且还是个女生,这是性别上的天然优势,更是曾经的全年级第一名,吴小鱼的话无形中在某些老师心中有着很大的分量。其实我不太搞得懂余大富这种人,哪怕是吴小鱼有时候错了,他也偏偏要给她说成是对的,哪怕他的话语听起来毫无逻辑可言。
这种人最是偏执,我想起来以前学校搞得贫困生助学金发短信的事,余大富和学校领导之间闹了一些误会,学校领导说他发短信的格式错误,让他再发一次。结果余大富不答应,还写了一首诗大袖一挥不干了,这首诗后来在学校的教师群里流传甚广。
有些人追逐的诗和远方在另一些人眼里看起来一文不值,那是偏执中大多数,我觉得我才是最明白余大富的那个人,哪怕我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所坚持的东西与大多数而言是幼稚的。可笑的文人酸腐让这个书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默默无闻,他唯一可以坚守的是他怀里碎成渣滓的文人风骨。还好他有些文采,可以写一些杂文聊表深情,而事实上他只能在兰城做一辈子教书匠,为他的书生意气奔波劳碌。
换言之他其实是骄傲的,残酷的月光让我的梦想分崩离析,他却可以在大火中高举圣贤书,即使学校里一个文笔只能和小学生媲美的领导窦毅进出了好几本书,他依旧只能在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刊物杂志上写写画画。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不喜欢他,因为任建宏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实力的人谈梦想跟笑话没什么两样。是这个世界让我对梦想绝望,哪怕我曾经想余大富一样高歌梦想不死,我已经洗去纹身,决定做一个普通人,原谅我变得世俗,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梦想。
“任老师找你干嘛?”
余大富逼问我。
“没什么,一些学习上的事。”
“谈事情就不用上晚自习了是吗?这就是你对学习地态度?”
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就是不想理你,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识趣地滚开,面子而已,已经给足了,拿着你想要的面子滚蛋不好吗?
教室里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很多人在看着我该如何应对余大富地刁难,同桌的潘果果悄悄在桌子底下拉我的衣摆,潘晓涵也在悄声提醒我不要硬来,吃亏不值得!我也知道,作为一个复读生在学校谈地位,那是扯淡!牛魔王曾经说过一句血淋淋一般真实的话。
“别他妈说你在城兰中学复读有多么委屈,一群lser有什么资格来谈公平,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骄傲,给老子老老实实做人,在这里没人会把你们当学生看待,都他妈是成年人,面子是自己挣的,你要是考了个全级前十名,老子的课上你睡觉没人敢说你半句,哪怕是校长也不行!给老子记住咯,你们姓‘补’。”
我还没那么傻去和余大富硬碰硬,他再怎么不堪也是城兰中学的老师,我选择用沉默作为武器来抗争,无言最是真诚。
余大富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在等待着余大富的追问,其实不用太过于人真,只要眼神飘忽当作若无其事就好了,只要他一句朽木不可雕,就是我解放的时候。
“朽木不可雕!”,说完这句话,余大富站起来恨不得打我三十大板的模样尤为可笑。
他知道在这里并不会得到他所期望的朝气蓬勃和欣欣向荣。
“作为一个复读生,不好好珍惜学校给你的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你把城兰中学当什么地方了!好好的一天就知道上课睡觉,你看看你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作文,简直就是糟蹋这么好的纸!”
“你看看去年的那个复读生张若涵,人家回来珍惜这个机会,刻苦学习,最后考上了人大!”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躺在地上懒得起来,烂泥扶不上墙!”
说罢,余大富拂袖而去。满座皆惊,他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骂人的话,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地落在我的身上,企图从我的脸上找到答案。如果换做是以前,后续我会羞愧难当,但是现在嘛,脸皮都是修练出来的,没有生下来就是三尺厚的大脸。
“唐默,你是不是欠余大富倩梅还,他刚刚那么叼你,你居然不还嘴,啧啧啧啧……”
徐彩霞惟恐天下不乱,我屁股刚刚挨着板凳,那边就开启了嘲讽模式,真他娘的找打。
“呵呵,你猜!”
不让潘果果他们看出来我的情绪真实有些困难,还好徐彩霞出来“救火”,真实好人啊,但是这和我在心里骂你并不冲突。
我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样子才下课,坐在座位上又不知道该感谢什么,今天脑子里接受的消息太过于庞大,处理器还没有更新换代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只能这样干坐着无所事事,等待着下课。
“你别理他,他就是这样嘴欠!”
潘果果说。
“额,你说的是徐彩霞还是……”
“当然是余大富了,你想什么呢!余大富经常这样,不知道他今天发了什么羊癫疯要找你茬!”
看着小姑娘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多大委屈似的。我忍不住捏了一把她脸上软软的肉,说:“傻啊你,我脸皮多厚你不知道啊,余大富刚刚说的什么我都给忘了。倒是你,姑娘家家嘴怎么那么欠呢你!”
“啊,你干嘛!放开我!”
“不,今天必须教训你一顿!”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明明是帮你说话,你不报恩就算了,还欺负我,唐默,你不是人!”
我和潘果果扭打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忘了什么时候以及刚下课了,最后潘晓涵偷偷推了我一把,朝教室外边努了努嘴。我下意识望过去,手上还捏着潘果果的脸。
是马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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