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很乱,还没有收拾好。杨伟躺在床上,看着浩浩汤汤几个人拥入宿舍,慵懒的声音和他那一身肥肉一样油腻。
“你干嘛?”
“搬宿舍。”
“去哪儿?”
“公寓楼。”
“……”
沉默着不知所言,杨伟蒙着枕头,装作是睡觉。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要怎样和杨伟说这件事,杨光走了,他本可以和杨光一起上去的,因为我他留下来了,现在……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再和他共患难。我就是这样自私自利,毫无道理。人性里隐藏的自私在我这里并没有藏的多深,而自省自责的优良作为我好像从未做过。看着沉默不语蒙在被子里的胖子杨伟,只是在某一刻心有颤动,然后自顾自收拾我的东西。其实真正收拾起来并不算多,除了被子以外就是书和鞋子。
很快装了满满一背篓,包括书和一些杂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收拾得差不多了,杨伟还是和死鱼一样一动不动,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得聊些什么吧,怎么说也算是一场分别,说些有的没的意思意思也可以啊。
“你今天……怎么不出去?”
我轻轻推了推杨伟肥厚的被子。
“聂小倩没时间。”
好吧,两句话不离聂小倩。
“其实你也可以跟你二叔说一下,只要你肯开口,保管你二叔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不想麻烦他,唐默,你自己也明白人情这东西,还是别欠那么多的好。”杨伟坐起来,看了眼正无聊坐在床上的潘晓涵他们,犹豫半天,说,“我不想我爸妈以后抬不起头。”
这句话没有多大的分量,大多是显得我们有多么的无能,然后屈服于生活。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的,遗憾藏在心底,快乐浮在脸上。我想起从前唐玮总是说他在外过得有多么快乐,生活多么潇洒,只是偶尔夕阳西下时分,天光被阴云遮蔽,那种猝然而逝的忧愁,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压迫在那个男人身上的重担。所以我越来越矛盾,哪怕我现在仍旧很讨厌他,至少我逐渐理解。
杨伟叹了一口气,转瞬之间又笑容满面,双手在肥硕的大腿事拍了下,从容洒脱,说着:“行了,赶紧滚,没良心的狗东西!”
我不自觉笑起来,先前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往胖子肩上狠狠问候一拳,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转身摆手,从容离去。走到门口,我推了潘晓涵一把,说:“快,快点跑!”
“干嘛啊!”
“你们别管,跑就是了!”
说完,我拔腿就跑,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胖子的怒吼声。心头一阵后怕,还好我跑得快,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看到胖子我得绕路走了。
潘晓涵一脸好奇地凑过来,嘿嘿一笑,说:“诶,唐默,你做了什么昧良心的勾当,把那胖子气成这个样子?”
我神秘一笑,说:“你猜啊?”
潘晓涵心痒难耐,死皮赖脸地凑过来,“你说说呗,我好奇!”
“你好奇啊?”
潘晓涵点头如捣蒜。
“那你能抗揍不?”
那家伙脑袋一缩,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问你抗不抗揍!”
“额……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说不定还可以反杀!”
“滚!”
“你还没说呢?”
“哦,我就是把他的衣架全部给拿走了而已!”
“衣架?那没什么啊,也不多。”
“是啊,不多,三十来个吧。”
“卧槽,你他娘的就是找死啊!诶诶诶,这个跟我抗不抗揍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把你丢出去顶包啊!”
“唐默,你混蛋!”
……
张阿姨带着我们到宿舍,四楼412,临窗,采光不错,再者这一层楼基本上都是应届生,所以晚上一般都很安静,不用担心像以前在下面的时候一回宿舍就跟进了农贸市场一样。张阿姨帮着我整理好床铺,然后再看天色不早,便先行离去了。几人一起出宿舍,罗少荣在广播里开始通知,说今晚的晚自习取消,大家可以休息一下。
“罗少荣那逼崽子总算是良心发现了,妈的早就该这样做了!”
“得了吧,他罗少荣是那种肯吃亏的人?指不定又是哪个班主任去闹得没法收场,不然他罗少荣肯松开狗嘴,想太多!”
“韩君玮,你对罗少荣怨气这么大啊?”
“哈哈哈……唐默,这你可说错了,君玮对罗少荣的怨气那可不是一般大。”
叶长安扶着韩君玮的肩膀哈哈大笑。
韩君玮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白了一眼叶长安,说:“老子韩君玮从来就没有怕过他罗少荣,要不是他上次把我爹找过来了,老子还可以和他再战三百回合!”
“哈哈……得了吧,就你,谁他妈不知道你和三张在厕所里打电话哭得跟我儿子是的,听得我心里五谷杂陈啊!”
“神他妈五谷杂陈!”
青春就该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扭打做一团的青春少年,放肆地冲撞着这座牢笼。我曾经也想像他们这样勇敢,我那时怯懦了,多藏在幕后。如今雄心勃勃,却力不从心,和他们比起来,我的身上多了一些暮气沉沉的意味。
他们商量着打算偷偷溜出去唱歌,问我的意思如何,我正要答应的时候,忽然看到食堂门口熟悉的身影,定睛再看时,已经可以确定是马潇潇了。不过……她身旁那人似乎也很是眼熟,心头忽然一颤,心跳如漏了一拍。冲潘晓涵摆手说不去了,他似乎还有劝说的意思,我再次重申有事之后他也没有再勉强,或许是上次厕所抽烟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待叶长安和潘晓涵他们离去,马潇潇还在食堂门口,她身旁那人与她的距离实在是说不上安全。那晚的情绪再一次如浪涌上心头,将我建立起时日无多的城墙摧毁。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可心里已经有一幕幕上演,说心如刀割是最不为过的了。
马潇潇,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哪怕明知事实就是如此了,我所做的的一切不过是于事无补。要挽回的不是我一句你不要离开就足够了的,哪怕我自挖心脏跪在马潇潇的面前,哪怕我为此而坠入深渊。我曾自以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我对马潇潇的爱,原来只需要一个第三者插足,我丰富的想象力足以击溃马潇潇的所有解释,何况她还不曾解释过。
哪怕知道答案,为了寻求我的心安,当我一步一步过去,他们相拥走进食堂一楼。我如一个偷窥者,窥探着别人的幸福,那是我曾经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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