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宁一觉醒来,便被那泛着淡淡蓝光结界所惊到。她蹭地从床上坐起,云儿正坐在她床榻前,身后是数十个黑衣蒙面的人,阴森可怖,煞气逼人。她摸了摸结界,却是硬如磐石。她开口问道:“云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被困在这里?”
云儿沉吟片刻答:“是钟公子布下的结界,他说不准姐姐今日出去。”
英宁眉头蹙起,心中微颤,莫非吾期又背叛了她。她冷着脸又问:“他人何在?”
“钟公子和公子一起去了冥界,大概是担心姐姐有危险,便将姐姐留了下来。公子说,你只要在这里安心等着,他定会替姐姐报了杀父杀母之仇。此去冥界九死一生,他们不愿姐姐踏足。”云儿小心地解释道。
英宁有了几分了解,抬头看看那些黑衣人,大概是留下来保护她的。他们倒是肯为她着想,可他们可曾想过,自己需不需要这么为她着想。
她伸出手狠狠拍了几下结界,竟不动如山。英宁闭上眼睛,双手运功,她费尽心力,却怎么都破不了这结界。她心中越发的慌张,她咬牙问:“他们走了多久?”
云儿担心地瞧着英宁道:“不过半个时辰。”
好在走得不久,她决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若他们出了事,要叫她苟且偷生吗?英宁从枕头下摸出噬魂刀,嘴里默念夜君教她的幻灵诀,将全身的灵力聚集在噬魂刀上。她的眼睛变成深沉的绿,一股强烈的光从身体里冲出,汇聚到那把小小的刀上,她仰天长啸,说了一声“破”,那淡蓝色的结界开始还完好,过了一会便顷刻瓦解。
英宁似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破了结界,她也捂着胸口软了下来。云儿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着她。英宁也顾不上,匆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正要往外走,却被那些黑衣人拦住。
“小姐哪里都不能去。”带头的那个冷冷淡淡地说道。
英宁愣了愣,随后便道:“我若非要出去呢?”
那人从衣袖里摸出一条绳索,看似平常,英宁却再清楚不过,她可是被绳子锁过的。那人道:“夜君说了,小姐若是不听话,就拿锁魂链锁了,直到小姐乖了为止。”
好个夜君,竟敢如此对她。她咬着牙道:“你们敢?想要锁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便抽出噬魂刀,一旁的云儿被吓到,抓着英宁的手道:“姐姐,我们就听公子的话吧,冥界危险,他们也是为姐姐好。”
黑衣人也唰唰地抽出刀剑,那人道:“小姐莫要逼我们出手,我们人多势众,小姐不一定能讨得便宜。”
英宁冷冷一笑,淡淡说道:“谁要与你们动手,我打不过你们,还用得着你说。”说完就慢慢悠悠地将噬魂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说道:“两条路,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我划破自己的喉咙。”说完受伤还用了点劲,只要轻轻一动,刀立刻就能没进皮肉。
那人忽然就愣住了,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姐莫要乱来,你那可是噬魂刀,弄不好会灰飞烟灭的。”
英宁不耐烦地道:“我自己的刀,我比你清楚。你既然也知晓它的厉害,还不快快放了我。你们也是跟随你家公子的,如今他在冥界可谓是艰险重重,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保护我?不如你们同我一起去冥界,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有几个人动摇,开口道:“小姐说得甚是,不如我们就随小姐一同去,守在这里也无用武之地。岂不浪费?”
那人却犹豫不决,说道:“不可,夜君要我们保护小姐,若是同小姐一起去了,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夜君交代。”
真是个榆木疙瘩,她无奈道:“我不去也会出事,你没看见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吗?我现在出事,你也无法和夜君交代。”
那人仔细思虑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好,不过小姐到时要小心行事,刀剑无眼,可莫要受了伤。”
刚入了冥界,便听到阵阵的鬼哭狼嚎。暗云浮动,周遭浓郁的血腥味,想必已经是死了不少的人。鬼门关已破,夜君的阴兵似乎占了上风,已经攻到了忘川河畔。
英宁冲进那一片战乱中,随手便劈了几个鬼将。奈何桥上,夜君与神荼战得正酣。夜君的白衣上,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嘴角也是殷红一片。神荼的黑色衣衫倒是看不上什么,只是脸上的血痕,暴露他并没有占多少便宜。
英宁四下望了望,却并未见到吾期。他去了哪里?怎会不见?以他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事。她张慌失措得四处寻,终于在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旁,看见那张让他又爱又恨,英俊异常的脸,那样的棱角分明,那样的玉树临风。
他斩杀了身边的鬼差,回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英宁。那一身的素色白衣,纯净无暇,灿若星子的眼睛,微微泛着点红。吾期虽震惊她的到来,可还是冲她笑笑,飞快地朝她奔来。
英宁脚下似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吾期走到她眼前,她才抬起手,替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又看到他的衣角滴着血,脸色泛着白,她嘴唇轻颤:“怎么有这么多血?你可是受伤了?”
吾期摇摇头,将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如雷。他笑着道:“我很好,是别人的血。”
英宁稍稍松了一口气,吾期却问道:“你怎的出来了?为何不听话?”
英宁忽然变了脸,抽出她的手,冷声道:“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何要困住我?你最喜欢擅作主张,从来都不过问我的意见。”
吾期忽然笑笑:“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英宁瞪了他一眼,嗔道:“哪里有以后,你不要以为道歉我就会原谅……”她的话未说完,吾期忽然挥出一掌,将背后偷袭他们的几个鬼差,拍了数米远。
英宁攥紧拳头道:“此事以后再说,我先去取了神荼的性命。”她抬腿就要走,却被吾期抓住手臂,她皱眉看他:“怎么?你此刻还要向着他吗?”
吾期淡淡道:“你不是神荼的对手,我来替你报仇可好?”
英宁质疑地望着他:“你能对他下得了手?”
吾期身体一僵,片刻轻声说道:“我已知晓所有的事,从前是我的不对,今日就让我弥补从前的过错,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英宁愣住,咬唇道:“他杀了我父亲和娘亲,我定要亲手杀了他的。”
“那我便把他生擒了。”
奈何桥上的二人之战,加入了吾期,似乎便没有了什么悬念。冥界的鬼差也早现了颓势,他们早就无心恋战,神荼的所作所为,另人发指,他们一向尊崇的冥王,竟是这般的阴险小人。所以他们为何要为他而战,为何要为他做无谓的牺牲。
夜君一脚踢向神荼的胸口,神荼踉跄几下,竟跌进了忘川河里。一阵噼啪作响,一阵凄厉惨叫。像是上元节时,点燃的*。
所有人都以为神荼被忘川水腐蚀,不死也应去了半条命。英宁走过去看,只见那河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侵入鼻息间。
她正想着神荼就这样死了,当真是便宜了他,却忽然河水飞溅,一个批头散发,满脸血污,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森森白骨露在外面的人朝英宁扑了过来。
英宁惊骇,连忙脚尖点地飞向空中,却被那人捉住脚踝,狠狠将她拖了下来。她被摔在地上,又瞬间被卡住了喉咙。英宁这才看清那张脸,竟是被腐蚀地快没人样的神荼。
吾期和夜君快速从奈何桥上跳下,惊愕地看着神荼。吾期眼睛里尽是恐惧,出口的话也破碎地不成句子:“你……放……了她,你不……能动她。”
神荼喉咙里吼吼作响,发出的声音粗哑难听:“我想她死还来不及,又怎会放了她?”他扭曲着脖子,看着被掐的满脸通红的英宁,十分得意地笑出声,如嗜血鬼魅一般。
英宁抠着他腐烂的手,一脸恨意,却奈他不得。
夜君还算有几分冷静,只是他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你要怎么才能放过她?”
神荼歪着头,脖子上的骨头咔嚓作响,他道:“叫你的阴兵立刻退出鬼门关外。”
夜君点点头,即刻下了命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阴兵尽数退出了鬼门关。夜君又道:“已经照你说得做了,你还要怎样?”
神荼哈哈笑了几声,道:“既然你们想要她活,那你们二人就替她去死吧。”
英宁狠狠地摇头,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们任何一个替她去死,否则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发不出声音,心里难过的要命。
吾期和夜君却同时开口:“好。”
神荼却忽然脸色大变,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脸变得更加扭曲狰狞,眼睛血红,手指收的更紧了些,英宁胸腔里的空气聊胜于无。神荼恶狠狠地道:“她有什么好,竟叫你们连命都不要,也要救她。如此我偏不叫她活着,我要你们日日活在痛苦里,永世不得安宁。”
英宁脸色憋得通红,闭上眼睛,头慢慢歪向一边。夜君和吾期见英宁似乎死了过去,怒吼着朝神荼扑了过去,神荼将英宁挡在胸前。两人一惊,近在咫尺处才险险收了手。
神荼将英宁随手一丢,吾期立刻飞身接着她软趴趴的身子。夜君用尽毕生精力挥出一掌,携风带雨,直冲神荼面门。
只是那神荼被忘川河水侵蚀,功力却不不减反增。出手的招数也是招招狠辣,一时竟难以对付,饶是夜君也是一丝不敢松懈,竟有几分吃力。
此时的英宁,双目紧闭,半分声息也无。吾期抱着她,痛心疾呼,颤抖的嗓音,紧绷的身体,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身躯。她似乎有所感应,睫毛轻颤,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宁儿!”吾期满含惊喜,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英宁还未来得及冲他笑一笑,便看见神荼手中的剑直冲他们而来。吾期还沉浸在她刚苏醒的喜悦中,竟丝毫未察觉。
英宁惊骇,嘶哑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吾期,心想着,这次自己是躲不过了。剑没入胸膛,鲜血顺着寒意四射的剑尖在英宁眼前滴落。
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夜君、英宁,连罪魁祸首的神荼都未曾想到,这剑竟穿过吾期的胸膛。吾期嘴角溢出鲜血,对她惨然一笑。
英宁绝望地嘶吼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抽出怀里的噬魂刀,狠狠地刺中未反应过来的神荼的喉咙。
神荼嘴里含糊地咕哝一声,夜君在他身后又补了一刀,他最后看了眼吾期,仰头倒在了地上。不消片刻,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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