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年节不久,接下来就是元宵节。
大盛朝的百姓,虽然这些年里都过的不怎么好,但是对于节日,还是带着一些执著的。
因为各种节日里,几乎都会有祭祖一项活动,大节大祭,小节小祭,人们的内心深处,总是相信,只要虔诚告慰祖宗,祈求神灵,未来的日子就一定会好。
所以他们乐此不疲,在仅有的物质条件下,尽可能的想把每个节日过的好一点。
然而今年,实在太惨了点。
满大街里也没找到几盏花灯,普通的百姓只是自家扎两盏灯笼挂在门头上。
略微富一些的人才会把院墙,或者院内的树上也挂上。
往年的灯节什么的,也没什么人主持,不参与的人太多了,就办不起来。
加之此时也不是正元宵节日,所以满街上都是萧条的。
庄思颜看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悄悄回去去看凌天成。
他的面色全部被脂粉挡着,倒是看不出有变化,只不过目光从沿街的房屋上掠过时,偶尔会有些滞留。
但很快就会挪开,继续往前看。
庄思颜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说:“以后都会好的,不用一两年时间,这里就会繁华如常了。”
凌天成心里苦笑。
一两年前,这里还是有表面的繁华,那个时候城中贵族还有一些,奸臣也好,贪官也罢,总还是撑着京城的门脸,现在好了,他把那些人全部弄了下去,放眼话去,整个京城竟然像死城一样。
他们从街上走过,只偶尔看到几个孩童,跑进跑出的玩耍,大人们几乎没见几个。
庄思颜也有些纳闷:“这街上人未免也太少了,他们都去哪儿了?”
从宫门口就接住他们的青石说:“大人们都忙着做事。”
“做事?这么大冷天的能做什么事?”
青石讲:“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城中的大户都有自家的仆人,冬衣春衣也早早就做好了。
今年因年前诸多事情……,许多人家里银钱就没那么足,丫鬟婆子就放了出去。
如今冷天马上要过去了,春衣很快就得穿上身,他们一时也不能把人请回来,所以就把活儿放了出来。
所以城中许多人家,找不到事情做的,都去接些活计,挣点银两。”
庄思颜又去看凌天成。
青石嘴里的“诸多事情”,其实就是去年为了各方战事,凌天成不断的增赋,老百姓那里搜不出来了,他就去搜这些官员,商贾。
大概真是下了狠手,所以很多人家里银子短缺,就把仆人们放了出去。
本来是挺残的一件事,现在看来,反而又变成了好事了。
街上没百姓算什么呢?大家都忙于做事,挣钱养活自己,比什么热闹都让人暖心。
这么一想,脚步反而轻快了不少。
不过庄思颜也是第一次,出来没有买东西。
她以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挣的多花的多,挣钱的时候挖空心思,花钱时候也毫不手软。
来到大盛朝后,别的不说,光是从凌天成这里赚的银子就不少,出门也从来不小气,包括她身边的人在内,花销上都是她包下来的。
看到喜欢的东西不买下来,心里都痒的慌,腿都迈不动。
为了让自己不再犯这个病,她干脆连街也不逛了,先去找徐宁一趟。
徐宁年节前,青溟学院放假,他送刘姑娘回了一趟罗和城。
如今学院又快开学了,他紧巴巴的又跑去一趟,给刘有送了一些礼,再把刘姑娘从罗和城里接出来。
这会儿才刚到家,屁股都没暖热呢,就听说庄思颜来了。
他出门一看,喝!今儿带人不少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因为都换了便装,也看不出来都是什么人,里面他只认出来一个青石,就先扑他而去:“这什么情况?”
当着庄思颜的面,青石自然不能跟他过多言语,就往庄思颜那边看了一眼。
庄思颜已经往他的屋门口走去:“徐兄,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啊!”
徐宁跟庄思颜也算是熟人,虽然她现在是皇后娘娘了,可这又不是在宫里,身边也没跟着皇上,说话难免也随便一点:“确实刚回来,你要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庄思颜转头看他:“提前打声招呼怎样?你会请我吃饭吗?”
徐宁的脸一秒变白:“那没有,我还想请司兄接济一下,想办法让我弄点银子,好娶个媳妇儿回来。”
说起这个,庄思颜的兴趣倒是提了起来,人本来已经到了门口,却顿在那里问他:“你前前后后也去了刘姑娘家数次,这婚事怎么说了?”
刘姑娘的事,还真是羞于提起。
不过徐宁此时想求庄思颜帮忙,又不想让别人听到,就顺势拉她一把,想把人拽到屋里去说。
这一举动,被近处的凌天成看到,二话不说,劈手就把徐宁的手打了下去。
徐宁虽长一身膘,可半点武功也没有,跟凌天成碰一下,都能把他撞飞几米远,这下被他用力拍下去,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一条胳膊要废了。
从用腕到臂根疼的他呲牙咧嘴,“嗷嗷”叫了数声,用另一条手臂托着这一条,眼泪汪汪地先瞪了凌天成一眼,然后才转到庄思颜那边说:“本来婚事就没谱呢,你要是把我打废,我这一辈子,可真的再娶不着媳妇儿了。”
庄思颜看着他的样子,也直想笑,强忍着回道:“不回的,我身边的人都是有分寸的。”
徐宁差点就爆了粗:“什么分寸,一出手差点废我一条手臂,还叫分寸?说吧,你到底来干吗的,没事还是先走吧,我可怕接待你了。”
庄思颜已经随着他入了小屋,还不忘回身看了凌天成一眼。
本意是把那家伙阻在门外,她跟徐宁聊聊刘姑娘的事,顺便也说说青溟书院的事。
看他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哪怕是临时找一个过来,也得先把青溟书院撑下去。
可凌天成当没看到,眼皮都没抬一下,跟着她也进去了,倒是青石他们都没敢往里进,都站在门口。
里面徐宁一看到他跟进来,尤其是接触到那凉凉的眼神,身上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他往庄思颜那边凑了一点问:“这人是谁啊,你什么时候又找到这么一高手?”
庄思颜:“皇上新给我找的保镖,好用着的呢,不过我提醒你啊,他脑子不太好使,你离我远点没事,要是离的近了,他可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上手就是打,刚才那已经算是轻的了。”
徐宁不自觉地又抬头看保镖。
脑子不太好使的保镖本人,很配合的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徐宁的心“呯”地跳了一下。
那眼神太冷,震摄意味十足,而且还有些熟悉,只是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但他也不敢再看,且很快就与庄思颜保持一定的距离,咽了下口水说:“现在不是天下太平了吗?皇上为什么突然还给你增加保镖?”
庄思颜把脸往上一仰,故意说好话:“大概是担心我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我,那是千般好万般疼的。”
徐宁赶紧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上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扑嗽嗽”掉了一地。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这两个人徐宁也不想再看到,一个对他身体造成伤害,一个又对他心灵百般摧残,可恶之极。
心里这么一想,脸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本来不大的房子,此时已经退到了墙角处,嫌弃地看着庄思颜问:“所以司兄,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庄思颜看了眼他托着的胳膊,本着给自己方便,必先给人方便的原则,先问他:“刚不是说你跟刘姑娘的婚事吗?怎么样,你先说说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那一定帮你,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一场,同甘共苦过的,我怎么能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呢?”
刚还意志坚定的徐宁听到这话,把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扔到脚下,还上去踩两脚。
人也离开墙角,又往庄思颜挪去。
要不是凌天成及时挡着,他能又拽住庄思颜的衣服。
这实在也不能怪他,过去他跟庄思颜出去的时候,偶尔勾肩搭背的事都干过,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但这位兄弟大大方方,从来也不曾怪过他的。
哪知如今身边多了个保镖,是连半步也靠近不了了。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说:“刘家的要求倒是不太高,我看刘姑娘似乎对我也有点意思,可是我这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实在也不便开口,所以想请司兄帮帮忙,看最近有没有更好的差事,派给我一个,能赚到一处宅子的钱,我就去刘家提亲。”
庄思颜看他:“我给你的差事还少吗?你赚的银子也不少吧?为何到现在一点也没攒下来?”
徐宁的脸便红了红,头往下一低,连声音都跟着小了,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刘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刘姑娘那真是好,在罗和城里想娶她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咱们京城,她才来了多久,就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把她娶回去。”
徐宁一脸无奈:“司兄,你说竞争这么大,我得多慌呀,挣到手的那些银子,一边要打点刘家,还得让刘姑娘欢心,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余的去置办宅子?年前做的那点事,前后去刘家两次,盘缠带礼物的就把银子全用光了,我这回来以后,连吃饭都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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