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午时过后,太阳很快就偏西了。
阳光从敞开的窗口投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光斑。
没过多久,那块光斑便跟着移动,最后完全看不到了。
室内光线跟着一暗。
夜幕很快就来临了。
庄思颜没再问什么,反而主动去做了饭,然后端到正屋,在唯一一张桌子上放好,叫着老人过来吃。
之前送过来的被褥已经被她搬到了墙角,暂时堆在那里。
相对无言,一顿晚饭很快就结束了。
饭后老头儿便又在他自己的床上打坐,庄思颜四处看看,整个屋子没个遮挡不说,连个能铺被褥的地方也没有。
睡在地上也不是不可以,过去她也睡过,但跟这么一个老头子,同处一室,自己还睡在地板上,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于是她把被子一抱,准去柴房凑合一下,至少那里有成堆的柴,可以供她临时搭个地方。
不过她拿着被子刚出屋门,就又听到外面门锁打开的声音。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晚刚好亦无月色,所以她直接往荒草堆里一躲,眼睛看着门口。
铁锁很快打开,从外面进来的人却是韩娇。
她快步穿过庄思颜面前的荒草,往屋内走去。
这会儿庄思颜其实想出来跟她打招呼,也知道她来这里肯定是找自己。
但她突然特别想知道韩家与那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韩娇又跟这个位老人熟不熟,所以她就趴着没动。
韩娇很快就到了门口,在那里略顿了一下,才道:“铁伯伯……”
庄思颜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得不说这韩娇表面看上去像二哈,但实则真是聪明。
她竟然没先叫庄思颜,反而唤了里面的老人。
如果她一开口,来个“皇后娘娘”,也不知道里面的老人会怎么想呢?
里头的老人应了一声,没让她进去,随即说:“你要找的人就在院子里。”
韩娇亦不多话,马上折身回来往院子里看。
庄思颜微叹了口气。
这老头的耳力,真不是一般的惊人,人虽在屋里坐着,竟然对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怕是比那些长了眼睛的人还管用呢。
她从荒草里出来,韩娇也已经看到她了,连忙走过去。
亦没称谓,只问:“你还好吧?”
庄思颜:“还好,他们走了吗?”
韩娇点头:“刚才走,我过来看看你,白日里可吃了东西?”
“吃了,这里什么都有,饿不着。”
两人短短几句话后,庄思颜便道:“既然他们走了,我也出去了,看来你家是住不了,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韩娇马上问:“去侦探社吗?那里估计也不行,他们肯定会找过去的。”
庄思颜一笑:“谁要去那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个你不用管了,我可去的地方多着呢。”
她拿着被褥进屋,往老头床边一放道:“冬日寒冷,还多加点棉被吧,那个多谢你帮我,还给我饭吃,我们好后会有期了。”
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韩娇没有进屋,只在门口等着她,见人出来,两人便一起往外走去。
庄思颜连夜出了韩府,倒真像大逃亡一样,很快
就没进了夜色里。
韩娇在门口一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转身进屋。
韩英和韩夫人已经急的两眼冒火,看到她回来了,赶紧问:“人走了?”
“走了,爹娘你们早些休息去吧,无事了。”
韩英嘴里念叨一句:“无事,怕是从此都要有事,她怎么会躲到老铁那里?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
这话题没人能回他,韩娇已经先一步回了后院。
韩夫人在花厅里站了一会儿,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注意,便也往后院而去。
只把韩英一个人剩在那里,看着屋内的灯火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哔”的爆了一声,才把他的神思唤回来了。
他捏捏自己的眉心,随后跟着叹口气。
出了花厅,在门口站了少许,最后还是往那座荒院走去。
且说庄思颜,从韩家出来后,很快就找了个地方,重新换了套装束。
在这方面,她得心应手,而且外面人多,皆是陌生,不会像在韩家那样,轻易就被人认出来了,所以没过多久,一个俊俏的青年,便上了街。
她却步轻快,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停留在一处花楼前。
凌天成继位以后,京城里花街柳巷的地方少了很多,先是因为战乱等各种原因,京城也数次受到牵累,人心惶惶的,倒也没多少人去做这种事情。
后来则是他讨厌这种地方,虽未明着打压,但是一旦跟青楼这种地方扯上关系的,一律严惩。
也就是说,你们可以做,但最好不要出事,出了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此时庄思颜所处的花楼,从外面看规模不是很大,但进去后倒也别有洞天。
老鸨一看是个俊俏公子来了,麻溜的过来招呼。
庄思颜也毫不吝啬,出手就是一绽小元宝,把那老鸨的眼睛就照亮了,忙着说:“公子楼上请,楼上都是好姑娘。”
庄思颜也不多话,随着她就上了二楼。
这里倒真有不少好姑娘,单从长相上来说,就比楼下站在街边那些好很多,而且她们大多有才艺,除了床第之事,还能有点艺术欣赏。
她找了一个会弹琵琶的:“就她吧,跟我走。”
那姑娘拎了自己的琵琶,随着他回了自己的屋。
庄思颜又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命老鸨命了酒菜,然后说:“别让外人来打扰,我要跟这位姑娘好好说说话。”
那老鸨本是风月场上混惯的,听得此话自然明了,笑着便退了出去,还好心把门给他们关好。
琵琶姑娘挨着庄思颜坐下,轻声细语地问:“公子是要先听曲,还是先饮酒?”
庄思颜:“都行。”
完了又问她:“你吃过晚饭没有?”
那姑娘便轻笑一下,并未回这话。
庄思颜便道:“来,坐下先吃饭,但酒要少饮,我一会儿还有事要你办。”
琵琶姑娘抬头看他一眼,倏地垂下头去,脸上竟然红了一大片。
庄思颜:“……”
她怕是想多了。
一顿饭倒也吃的畅快,主要是庄思颜也不饿,就是借这个机会,跟琵琶姑娘好好熟悉一下而已。
等两人借着两杯酒聊开了以后,他才说:“我刚听姑娘琵琶弹的不错,可愿教于在下?”
琵琶姑娘倒没
觉得她的要求有何过份,反正那些有钱的公子们,没几个没有怪癖的,她见的多了,也便处事不惊了。
当下便笑着道:“教是不敢的,但愿于公子以琴传音。”
这话说的十足暧昧,只可惜庄思颜不是那个想睡她的人,倒是很认真地跟她学起了琵琶。
说来也是,她来大盛朝好几年了,书倒是读的不少,可关于那些女子该会的琴棋书画,始终一窍不通。
凌天成当然也未要她学的打算,反正她怎么样,他都是喜欢的。
但有的时候,看到那些女子独自抚琴窗下,也会自带美感。
当然,庄思颜也不是会了学会去装逼,她只是觉得反正闲着也无事,总不能真的跟这姑娘睡一觉吧?
谁会想到关起的门里,一个来青楼寻欢作乐的公子哥,真的学了一夜琵琶。
到凌晨的时候琵琶姑娘已经受不了了,两只眼睛不停的往床铺上转。
可庄思颜精神好极了,一边在她的教导下拔弄琴弦,一边还请教她各种问题。
天色没亮,那姑娘就扛不住,在她荒腔走调的琵琶声里,竟然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庄思颜放下琵琶,摇头叹息:“太不敬业了吧?这工作不都是晚上时间吗?怎的还没熬就歇了?”
她起身,对着屋内镜子照了照自己脸,又补了一回妆,然后把衣服整整好,开门出去。
此时已经黎明,起的早的人已经起来了。
但青楼这种地方,热闹了一夜,到这个时候反而很安静,连强笑一晚上的老鸨都去休息了,只剩几个守门的,歪头耷脑坐在门后的条凳上。
庄思颜从他们面前经过时,只有一个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下,其他的已经歪到别人身上睡着了,口水流了那人一肩膀。
她出得门口,左右看看京城的大街,然后快步往马市上而去。
天色太早,这个时候马市上也没什么人,等大亮以后,她才选了一匹不错的马,骑着往城门口而去。
然而还没真正到达城门口,就看到平时松懈的城门,今日竟然增加了两倍的人。
过往行人,全部要严格检查,感觉要想从那里漏出去,好像很难。
庄思颜赶紧下马,找了一个拐角地停下来,拦出一个过往的行人问情况。
那人摇头:“不知道,从昨晚开始,城门就戒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镇北王打了过来?”
镇北王?
庄思颜一头雾水,不是说邱纲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叶元裴都已经快凯旋而归了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又打到京城来?
她接连又拦了几个人,基本问到的情况都差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四方城门全部被戒严了。
看来要出去不太容易,那只能折回去再躲躲了。
庄思颜重新上马,一路往侦探社而去。
这里倒跟平时一样,刚开门,守卫看到她来,跟平时一样行过礼,便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庄思颜在门口问他:“管家起来了吗?”
守卫答:“在里面。”
关于北疆那边的信息,都是传到侦探社的,所以只要找管家一问,便能知道城门口到底出了何事。
她快步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叫着管家出来。
只是到了花厅门口,也没看到管家。
推门进去,却豁然看到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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