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生意可做得不地道。”柳清弦环顾四周,皮笑肉不笑道,“当初我在复城, 只遇到过有店家敲竹杠谋财,可你这是要害命。”
女人便又是尖声一笑,缓缓侧着脖子抬头,一只睁大的乌泱眼睛透过发丝缝隙去瞧他。
柳清弦心脏猛跳两下,忍不住暗骂句脏话。
靠,这是真的有点吓人了。
那女人幽幽道:“妾身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怎能说妾身是害命呢?”
柳清弦心里慌得一批,却还是要假装镇定,走到桌前坐下,悠闲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成功细中取,是老板娘你教我的。”
柳清弦握着茶杯,抬眼看她:“你告诉我说,那藏有梨花明月玦的迷津渡,是在瘴气屏障内。虽我心系我徒弟,仅打算只身进去寻人,可我在那瘴气屏障内走了一圈,神识扫荡,却是丝毫未曾发现有秘境的踪影。”
他缓缓晃动茶杯,使得里边的琥珀茶水沾湿杯沿:“敢问老板娘,你说的迷津渡,真在那瘴气林中么?”
女人听了这段推理,又是尖声笑了阵,这才好整以暇地掀开头发,露出那张妖娆面容来。
柳清弦见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要一直跟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交谈还是挺惊悚的。
老板娘依旧坐在床上,撩撩头发便露出纤长脖颈来,晦暗灯光下,仿若置于锦被中的一段瓷枕。
柳清弦看都不看,冷道:“抱歉,美人计不管用,我有主了。”
“哎,这就是我把他赶走的良苦用心了。好容易见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怎就跟那刺头小子断了袖?”
柳清弦不耐烦听她贬低殷玄弋,皱眉道:“说正事。”
老板娘的调戏被打断,顿时眼露不悦,冷冷笑道:“妾身不知公子想说的正事为何。”
“我向来喜欢把话讲得明白,既是如此……”
柳清弦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下:“那我就直说了。住店时我便心生奇怪,明明是做生意的,怎的这家店没有招牌?现在想来,这店的招牌,应该就是叫迷津渡才对罢。”
老板娘听后,细着嗓子唱:“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她复又叹息:“没了以往故里楼台,自然就要在这朗朗明月下,栖息在我这迷津渡了。”
柳清弦暗道她这短短几句,就信息量好大。
但见老板娘黯然神伤,不再搭话,柳清弦又按捺不住,谨慎道:“纵是有千般苦楚,也不能拿无辜旅人的性命泄愤。你以梨花明月玦为诱饵,引得那些妖族魔族纷纷前来,却又将他们困在这店中,到底是有何用意?”
他这番话的确是有理有据的。
柳清弦虽不是天生聪颖,但好在他还算好学,当初在复城客栈,他听了殷玄弋的一番推理,自然也懂得如何在陌生环境里目观八方。
此次到这客栈来,他早就发现大堂内的客人都古怪异常。妖族魔族各自为阵,每个人脸上都有着隐隐焦虑,看向老板娘的眼神又带着忌惮恐惧。
在他只身走进客栈时,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有同情,他当时不解其意,却还是留了个心眼。
而等他出门去寻殷玄弋,带着人回来,客栈中人又是齐齐看来,脸上却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再细想到老板娘热忱地叫他去寻人,以及守在门口的怪异目光,柳清弦便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但凡是进入客栈的人,必定会遭遇什么怪事。
“妾身寂寞啊。”老板娘幽幽叹息。
她手指一掀,那靠近床头的窗户顿时洞开,一方雪白月光投到床帷,更映得她面色如纸。
“人人都想要梨花明月玦,那你可知那梨花明月玦的作用?”
柳清弦这个倒还是看过资料,不假思索答道:“正是摈除魔气之用,能静心净气,去心邪,除魔祟。”
老板娘宛如少女般屈膝托腮:“这便是了。妾身曾经也算是修过点道法,也曾心仪过那宗门内师兄。当初我等正是想求得这梨花明月玦,用以在修真界打下名声。你想,谁不曾想执一玉玦便能清除心魔,离升阶更进一步呢?”
柳清弦颔首:“于是你们就来到这镜玉山林。”
“可是,最后我们所有人都迷失在这瘴气林中,不得归返。屏除瘴气的法宝不够,我那师兄就把我抛下啦。”
说到这里,老板娘面露忧愁,又唱了句“砌成此恨无重数”。
柳清弦不语,静等她的后话。
老板娘似乎抽烟太多,习惯性咳了两下,才继续道:“我在这瘴气林中徘徊受困,怨气不散,便入了魔。成魔自然就永远得不到梨花明月玦了,那我便想,既然我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柳清弦冷笑:“还真是极为平庸的嫉妒心。”
老板娘似乎被他惹怒,二话不说,拿起铃铛又是一摇。
这次动静传来的地方却不是门外,只听屋内一声闷响,柳清弦眼前一花,蓦地感觉身体失重,朝着下方摔去。
“我靠!”
一阵天旋地转,等到柳清弦扑通摔到地上,他才发现整个房间直接被颠倒过来,他竟然是摔在了天花板上!
刚才斟满的茶杯也跟着掉落,将冷掉的茶水泼了他一脸。
而老板娘则依旧坐在床上不动如山,只是以柳清弦现在的视角看去,她就跟只蜘蛛一般,是倒立黏在头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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