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拂了一身还满。
雪无霁手指动了动,不知寒再次出鞘。
他体内灵力几乎已经耗空了,但却不妨碍这一剑依旧行云流水,是个完美的偷袭。
陆宸燃一偏,不知寒钉入了地面。
“今晚月色这么好,哥哥就只想着与我一战吗?”陆宸燃捏住了冰冷的剑锋,戏谑道。
雪无霁弯起唇角,道:“我不懂风月。”
这一战畅快淋漓。他也发觉自己的心情松动了许多,还发现,自己在陆宸燃面前,竟然已经笑了三次了。
这对于他很不寻常,但却不让自己反感。
“真是可惜。”陆宸燃道。他盯了一会儿雪无霁,忽然促狭一笑,“哥哥。”
说着,一把拉住了雪无霁的胳膊。
雪无霁原本坐得端正,猝不及防也和陆宸燃一样侧倒在了花丛里。后者哈哈大笑,满是快意:“这是你偷袭的回击。”
粉色的花瓣也沾了雪无霁一身,香气骤然扑鼻。他一愣,却没恼,只有点哭笑不得:“幼稚。”
“哥哥知道这叫什么花吗?”陆宸燃倒是坐了起来,拉过了一茎粉花。其形如穗,一株上有数不清的花骨朵,小如米粒,银华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毛茸茸。
“这叫谷薇,能用来酿酒。有空我做给哥哥喝。”
花香里似乎搀着酒味。
雪无霁第一次有这种“花地里打滚”的体验,睫毛上沾了点花粉,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谷薇。
“你对谁都这么自来熟?”
雪无霁忽然道。
一般再自来熟的人,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敢这样。
“当然不。”陆宸燃含笑望着他,理所当然,“只有你特殊。”
雪无霁问:“为什么?”
陆宸燃道:“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你?”
他这一语双关,让雪无霁一抬眉。
雪无霁受过奉承,也知道自己的实力。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直白的夸赞。
他想了一会儿,道:“……你也不错。”
那双眼眸清澈见底,陆宸燃笑道:“幸得哥哥夸赞了。”
恰巧在这时,有一串“咕咕”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那只机械鸽子。
雪无霁知道那是陆氏皇室的传信,蹙了蹙眉,却并没有开口干预。
陆宸燃接过了信卷,没有看,站起身道:“我得回住所了。”
“嗯。”雪无霁自然而然地和他一起返回观景台,“你的住所在哪?”
“在弟子寝舍外的独立小阁,”陆宸燃道,“怎么,哥哥想来找我喝酒?本殿下十分欢迎。”
雪无霁道:“我不喝酒。”
他忽而又用剑鞘反手一击,陆宸燃仿佛早猜到似的,轻巧躲开。
几人又短促地过了几招。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雪无霁本想问下次打架是什么时候,但出口却不知怎的改了。
“这个啊……”陆宸燃翻坐在观景台的阑干上,拖长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但说好了,哥哥。下次见,我一定请你喝酒。”
他笑起来,语毕,便一跃掠上了屋檐。
雪无霁抬头望去,只有几瓣花和树叶飘落。
……
不远处的窗边,临着一袭青衣。观如是垂眸俯视着观景台,也将谷薇花海中的那场对决尽收眼底。
二人连同之前的沈光,竟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观如是冷冷地望着陆宸燃的身形消失,眸子转向了雪无霁。
琉璃镜隔着他的眼睛,像一层透明的雾。他一错不错地望着那白衣如雪的身影。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青竺嘶嘶地吐着信子,在他的手臂上盘绕,说不出的危险。
*
之后的日子乏善可陈,雪无霁只偶尔会远远看见陆宸燃,一个关门弟子、一个代弟子,所交机会甚少。
半月之后,正值阳春。
清明刚过,栖寒阁附近的粉玉兰凌寒而开,还没有凋零。凌霄界除了修仙者以外,还有只比凡人多了体内充沛的灵气,生息与人界相似。
于是琉璃宗外,许多城的油菜花已经开得如火如荼,漫山遍野的金黄。
这一天观如是找雪无霁。
“薛家和黄家的请帖。”青衣人将信封放在雪无霁面前,青竺盘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上。观如是嗤道,“这两个世家,只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雪无霁拆开信封,了然了。
薛家和黄家世代交恶,平日里总有摩擦。只因薛家是黄家分支出来的,看不起原来本家行事骄横、作恶多端,而黄家则认为这个分支是在打他们的脸,分明仰仗的是黄家的出身。
这两家一向看不顺眼,但很少牵扯外人。这一次竟把请帖递到琉璃宗了?
琉璃宗作为凌霄三大门派之首,一旦插手就不止是家务事了。
“弟子去处理。”雪无霁道。
观如是随手丢了请帖,道:“再带上江岭绯和……”
他一时没想起竹津峰那群挂名弟子都有谁,皱了皱眉,“再随便带几个人去历练。”
雪无霁早习惯观如是的做派,点头应下。
“小心点那个陆宸燃。”观如是忽然开口。
雪无霁抬头,师父极少在出任务前叮嘱他什么,这让他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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