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霁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怎么办?
“你来得好晚,之前白磲宗长老来问候,就你不见踪影。”沈光推他,“快走快走,去陪个不是。”
江岭绯心中焦虑,但一时根本想不出该怎么收场,只能被推着走了。
岁歇宴热闹非凡。期间江岭绯一直若有若无地往门廊的方向瞟,却始终没有看见雪无霁的影子。
直到前宴都过了大半,众人陆续要开始下一个流程了,雪无霁还是没有出现。江岭绯终于崩溃了,抛下了沈光和袁朵朵,独自往门外狂奔起来。
“江师弟!你又要去哪啊?”袁朵朵大喊。
沈光道:“喂?不行,你不能乱跑了!”
他看着江岭绯挤开人群,离得远了这么一看才忽然看出点不对来:“等等!江岭绯你的剑呢?”
江岭绯去找雪无霁之前,腰上分明是别着剑的。但现在剑却不见了!
对任何修者来说,剑都是决不能离身的东西,何况江岭绯平日里还那么宝贝他的潜溪绯。沈光运灵几步上前抓住他:“你到底要去哪?我跟你一块去!”
江岭绯回过头,那满面阴鸷的神情把沈光惊了一下。沈光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就打断了他。
“怎么回事!?”
“我操!”
这声爆炸犹如在所有人耳边放了一道霹雳,整个大厅里都嗡嗡回响着轰隆之声。
在爆炸余音中,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剑鸣来,宛若寒鸦凄厉嘶鸣!
沈光眼前一花,只觉得鼻子下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留下来了。
伸手一摸,是血。
“……这,这是?”
他心中突然涌出了浓重的不详预感。
人群骚动起来,但喧闹声很快就被一次叠一次的剑鸣声遮盖了。眼前的人影都仿佛成了晃动的鬼影,头晕眼花之中,沈光突然感知到了魔气。
——不详的、凶戾的魔气!
然而这魔气却又无比地熟悉,让沈光浑身发毛,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一把抓住江岭绯,凭着直觉道:“雪师兄到底去哪了?!你说实话!”
江岭绯还来不及回答,随着宾客中一声尖叫,整个大厅里就已经炸开了锅。
“这是……魔族!!”
“魔族入侵!”
“不对,等等……这是?!”
“这他妈怎么回事……这个魔怎么和无霁剑仙长得一样??”
“不,他就是雪无霁!!我认得他的灵气!”
“啊!——”
数丛血瀑炸开,原来是几个仙客的身体突然爆炸了开来。
沈光正前方一位仙客的头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般,整个炸开了,腔里的血沫一直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他呆呆地抹了一下脸,满手红红白白的肉糜。
“他入魔了!!”
“剑仙……他入魔了!!”
无头宾客的尸体倒了下去,露出了前方的人影。
那是一张沈光无比熟悉的面孔,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把两个人联想起来。
雪无霁站在一地断肢血污里,身上的衣服式样是他来时穿的那件,但此时,白衣已成红衣,鲜血淋漓地浇透了衣裳。
他的青丝皆成白发,面容宛如冰雪雕琢,额心一朵魔印、眼尾飞红,朱砂与沾血的嘴唇是一个颜色。没有表情,鲜红的眼眸中一片空茫,美得怪诞而惊悚。
而他一手握着那把名动天下的长剑,另一手向前虚握操控着魔灵。十个指甲都是漆黑色,衬得皮肤更加病态。
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死去,雪无霁的眼睛动了一下,冷冰冰地看向了沈光和江岭绯的方向。
江岭绯像是惊醒了,一把把沈光推到了前面,自己夺路狂奔起来。
“江岭绯你——”不可置信之间,沈光便与那双红瞳四目相对,他感觉自己像被一条白色巨兽盯上了,恐惧从脊背蔓延上来。
“雪、雪师兄?”
沈光被一股魔灵捏住脖子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挣扎起来,“雪师兄!是我!你看看是我——我是沈光!呃啊……”
沈光脑子里一片混乱,雪师兄为什么入魔了?江岭绯,江岭绯的奇怪表现是不是代表他知道什么?!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那双火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痛苦的面容。雪无霁眉心微蹙,瞳孔仿若针尖,似乎想辨认出这个不停吵闹的猎物是谁。
雪无霁的耳中寂静一片,他像被关进了一个铁匣子里,外界的感官都隔着厚厚一层膜。
“魔……”
“他入魔了!!”
谁在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谁是魔?谁入魔了?
……恨意。
恨意,绝望,无数狂暴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被挤压成毁灭和报复的疯狂欲|望,胸腔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岩浆的沸池之中,烧得眼角都发烫。
在雪无霁模糊成一片的视线里,忽明忽暗,魔影憧憧,所有人的脸都变成了江岭绯的面孔。
理智只剩下一个残存的边角,还在与恨意做着拉锯。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你在杀的人,到底是谁?
好吵。好吵!
雪无霁捂住头,痛苦地低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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