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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错了?”雪无霁忽然笑出了声,“错的是,我当年救了你一命。”
    他救了那无父无母的乞儿,给他宗门、给他师长,给他一个未来。
    可却独独没有看清这副皮囊之下是怎样丑陋的心。
    直到一切都失去、都被毁掉了他才惊醒。可这又如何呢?
    随着这一句说出口,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
    雪无霁眼里流出一行泪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那里。”他一字一句,仿佛有鲜血迸溅,“就算披了人皮,畜生也是变不成人的!”
    江岭绯被这句话震到失语,哪怕是被剑刺穿手脚,都没有被最爱的人踩到脚下更痛的。
    “我……啊啊啊啊啊!!!”江岭绯不知道说什么,也来不及说话,就被剧痛打断。
    “饶了我!!雪师兄——唔唔唔!!”
    “你太吵了。”雪无霁冷冷道,眼中憎恶。
    一抹银光自江岭绯脸前方闪过,嘴角流下血迹。他的舌头自高空掉到了地上,正正砸在众人眼前。
    冰簇覆盖了江岭绯的口鼻,他的痛呼声听起来更加令人窒息。
    雪无霁立于冰龙之上,操控着魔灵与冰晶。从前寒剑诛魔宴上,剑仙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只一剑就结果了妖魔性命;而此刻他却像在欣赏着酷刑,丝毫不顾及粘腻的血溅落在他身上。
    底下的众仙客便看着血断断续续、不断地滴落,连带着许多碎肉和不可名状的物块。
    血像雨一样,淋在众人的头脸上。
    他们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可以涌出这样多的血,也不知道一个人的惨叫可以挡也挡不住。
    这地狱般的景象会唤醒心中最原始的恐惧,陆续有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脸色也好似死人一样了。满耳都是让人牙酸的声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血红破布似的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已经不成人形的江岭绯,他还没有死,但此刻让他选,他无疑会选择死亡。
    有人呕吐起来。
    众人心中的恐惧没有减少,反而疯长起来。
    ——江岭绯死了,就要轮到他们了。
    “你们放心。”
    雪无霁一双红瞳像兽类般冷漠,“我会干脆一点的。”
    *
    含元殿的阵法被破开时,朝阳已经初生。
    前一夜还宾客满座的含元殿此刻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阳光一寸寸地移动,天空变为苍白色时,一道白发红衣的身影自殿内走了出来。
    雪无霁走得很慢。
    该逃的人也都逃走了,他无意去追。他入魔的消息大概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凌霄界,很多人马上就该闻讯赶来——除魔卫道了。
    新生的旭日宛若一颗巨大的、浑圆的血玉,光线照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热感。
    他一直走到了青寻神木旁边,不知寒飞在他身旁。
    青寻神木贯通三界,御剑从这里下去,就能到达魔域。
    这一年它也没有开花。那无数雪白的花苞都紧紧闭合着,可惜雪无霁现在没有力气催动它们开放了。
    雪无霁抬起不知寒的剑刃,即使是杀戮了那么久,它看起来也依然洁净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连他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
    雪无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笑起来。逐渐转为哈哈大笑,他从来没有这样大笑过,笑得乐不可支。一边掉眼泪,一边笑着,像个疯子。
    眼泪掉在剑刃上碎成无数瓣。
    他往下坠落的时候,心中最后的想法只剩下一个。
    可惜了,没有向陆芯告别。
    犹如断翅白鹤,御剑带起的气流穿过九重云天,卷起了云中无根的花朵。它们沾上了血迹,重量骤变,飞不起来了,便也随着下坠而去。
    曾有云,剑仙清极,当宿花丛、睡云端、不知寒。
    世人皆好云中君,天下无人不羡雪。
    回首百十年前。
    ……真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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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云影月 10瓶
    第90章 成魔其四
    魔域, 无名雪原。
    天穹是黑蓝色, 没有一颗星子;山如浓墨画就, 山石黑如碳。
    天上飘着雪,似柳絮大小, 落在黑色的沙石上如同盐粒。
    远远地,雪中走来一个人。
    那人若不仔细看,几乎与雪原融为了一体。白发白衣,连肤色也像雪一样,惟有走近了才能看清他的样貌。
    红眸, 红痣, 额心有一红色魔印,脖颈上环绕着一圈红色魔纹。腹部还有渗血的伤口, 沿途滴下的血迹如落梅。
    他漂亮得不像个真人,只是委实苍白了些。
    雪无霁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他从蛮荒之地进入魔域,住在穿骨楼时杀了满店的魔物,带走了一件干净的白衣。第二天醒来,就继续往魔域深处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走去哪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误入了这个雪原。
    寒冷让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头脑也越来越沉。雪无霁看向远处的山,眼睛却忽然刺痛起来, 视线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泛着微微的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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