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略才不到二十五岁,易柏卿却有至少百年修为。
不是人人都能天才到十几岁就成名的。
更何况年少天才就好么?前世一辈子他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败。
槐略眼睛微亮,道:“我……”
“别和他说了。”陆宸燃靠在门口道,又转向槐略,“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想之后送缘本相什么礼物。”
“六殿下!”槐略抽抽鼻子,就要跳起来。陆宸燃嗤笑,撇下他即将来的感动发言,拉着雪无霁转身就走。
*
而此时凌霄,无色海。
无色海与其说是海,不如说是一汪云中的湖泊。水色清透,无风无浪,宛若一片银白色的镜子,水面又倒映着天与云雾,又称九天之镜。
它是云中君生长的发源地,三界的灵气会在无色海中有一个小小的汇集。这些灵气聚拢、凝实,就成了白色的花朵。
云中君无色无根,自湖底纷纷坠落,四散与九天之间。世人以见之为幸运。
无色海中央有一座木质楼宇,而此刻最高楼的临窗边,小桌上对坐着两个人。
准确说,是一人一魂。
小桌两边各有一只青瓷茶杯,茶水袅袅地冒着热气。窗外则是飘着淡淡水雾的九天之镜。
“易将军,我并不认识你。”缘本相歉然道,“来到了这里后也没有记起,实在抱歉。”
当时易柏卿把安魂珠扣下后,却没有按照规矩上交,而是对着他道:“阿荼,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阿荼?”但缘本相的回答却是,“将军,我并不是阿荼。你认错人了。”
易柏卿便怔住了。低声念了句“原来你失忆了”后,就把缘本相带来了这里,并说到了这里缘本相或许能想起。
然而,缘本相却依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没有去碰那杯茶,有些心神不宁,这种焦躁般的情绪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
易柏卿已经告诉了缘本相自己的名字,但缘本相还是想不起任何过往。
只是在听说他名为“缘本相”的时候,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神色。
“若是方便,还望将军能让我与那名红发的青年在一处。”缘本相轻声道,“他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他能看出易柏卿的实力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生魂可以抗衡的,言谈之间彬彬有礼,却也很是陌生。
易柏卿外表约二十四五岁,面如冠玉,斯文俊秀。如果不看他那一身银甲,必定看不出他是个武将。
他也如外表一样气质沉静,从坐下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看着无色海似有心事。
气氛冷寂了许久,易柏卿才开口道:“是因为你需要他的生气,所以你才不想离开他?”
缘本相微怔,易柏卿居然知道这一点。他的这个特性在魂魄里并不常见,就连沧遗珠看到他时也分外感兴趣。
见他不回答,易柏卿道:“阿荼。若是你需要生人灵气,我也行的。”
缘本相本能般地皱起眉道:“别叫我阿荼——那不是我。”
说完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很冲,简直是下意识地在逃避这个称呼。
他停顿片刻后,又解释道,“并非只是我需要小槐……槐公子的生气,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易将军,您是不可以的。”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阿荼这个称呼。”易柏卿却好像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一样,“你叫别人如此亲昵,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
“易将军,我再说一遍,我叫作缘本相,而不是什么阿荼!”缘本相打断了他,心中莫名地火气很大。这放在他身上简直是极度失礼的行为。
“请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易柏卿愣住了,而后道:“……好。”
到这时,缘本相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真的曾经与易柏卿认识的,但恐怕那并不是一段很愉快的回忆。
氛围又僵硬起来,小楼四周被易柏卿设置了结界,他并没有放缘本相走的意思。
缘本相无奈道:“易将军。或许你认识生前的我,但我会忘记与你相关的记忆,便就说明那个‘阿荼’并不想再回忆。放过过往对我们二人都好。”
他已经尽量让生硬的语气显得温柔。
“阿荼,你是这样想的吗……?”易柏卿自嘲地笑了下,“可我却忘不了。”
他看到缘本相的眼睛,干净清澈,就好似九天之镜的水一样。
易柏卿失望地想,他是真的忘记了。
缘本相看着他,内心仿佛有个影子在冷眼看着易柏卿,发出叹息和自嘲冷笑。
他在蛮荒之地的满地金待了那么久,久到快要消失了。若不是偶然那次遇到槐略,恐怕早已经消融在天地之间了。
空白的过往在脑海之中,哪怕不知道白幕之下是什么,都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感。
而面前这个人却在说他忘不掉,多虚伪啊。
“在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找两全的办法。”
易柏卿说着,打开了一只刻着阵法的铁匣子,“也许是天助我,几个月前我终于找到了。阿荼,你还愿意回来吗?”
那匣子里赫然是一条雪白的狐尾!
上面的气息,分明是雪无霁的!
“易将军。”缘本相瞳孔微缩,面上不显慌乱,慢慢主动挑起了一个新话题,“……你说的那个阿荼,曾经的我,是个什么样妖?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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