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问,沈眠却警觉起来,他眼睛狭开一条细缝,只瞧见自个儿身上的风衣遮盖到小腿,白生生的精致的脚腕裸露在外,密密麻麻的吻痕从小腿处一直延伸到光洁的脚背,美则美矣,却实在引人遐思,难怪一路走来,佣人们各个低眉顺眼,恨不得眼睛长在地上。
“等,等等。”他轻轻扯了一下盛嵘的衣襟。
“怎么?”盛嵘垂眸看他。
沈眠压低嗓音,在他耳畔小声说道:“送我回去,立刻。”
男人脚步微顿,却并未停下,道:“为什么。”
沈眠耐着性子道:“你觉得别人看见你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想?我要是真的跟你走了,就永远都解释不清了。”
盛嵘道:“那就不要解释。”
沈眠道:“是,你当然不用向别人解释什么,你是盛嵘,盛家二先生,谁都惧怕你忌惮你,谁敢向你问罪,可我不同,我无权无势,名声又不大好,任谁看来,都是我恬不知耻地勾引你。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我要顾着尧尧,他毕竟还小,还不能很好地应对外界的恶意,万一受到伤害……”
盛嵘沉声道:“没人会伤害他,更没人能伤害你,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他们伤害不了我,但人言可畏,你明白吗。”
盛嵘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连我这样的怪物都不怕,这样的你会怕什么。”
沈眠蹙眉道:“首先,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和别人不同,这世上谁都和别人不同,所以他们也没资格评议你。”他缓下语调,轻声道:“再者,我也不是怕谁,只是我毕竟以客人的身份借住在盛家,理应本分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盛嵘终于停下步伐。
清晨时分,庭院里没有下人,旁边名贵花卉的枝叶上还沁着几滴鲜活的露水。
他微微垂下眸,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淡漠,只是叫人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他问。
沈眠一愣,他没料到盛嵘会如此直接,他自然是想的,但要他就这么承认,未免不甘心。
他默了默,微笑道:“怎么这么问。”
盛嵘道:“我带你走,是因为想保护你,但如果你实在讨厌我,我不会逼你。”
“我不讨厌你,”沈眠郑重其事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不论是此时的你,还是昨晚的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产生反感的情绪。”
盛嵘冷峻的面庞似微微有些发颤,他垂下眼睫,快速掩去眸中不及掩饰的情绪,视线落在青年白皙精致的面庞,语气含着些许谨慎,以及他自己不曾觉察到的希冀,问道:“倘若我和他们,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你会选谁?”
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沈眠实在再熟悉不过。
就是因为不想做出选择,所以他逃走了,沦落到了这里。
可即便到了这里,还是有人问他——选谁。
或者,这个问题注定是无解的?
盛嵘见他不作声,也并不追问,他的个性自然算不上体贴,但也绝不会咄咄逼人。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怀中的青年忽然开口,道:“在我眼里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你,你要我怎么取舍?”
盛嵘微顿。
沈眠仍是问:“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有权利决定谁的生死吗?倘若我选的不是你,你甘心就这么消失吗?被放弃的人们,又会怎样难过,为什么总要我做坏人,我有这么坏吗?”
“我不想逼迫你选择,但将来,必须在继续三个破碎的人生,和成全一份完整中选择其一时,我希望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是你。”
“就没有别的办法?”
盛嵘眉心微蹙,摇了下头,道:“最近,越来越像最初的状况了。”
沈眠问:“最初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那时我们还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存在,切换人格并无规律可循,当某一方意志力强盛时,就会占据身体主权,其他人则会失去意识,所以每次醒来时,记忆又多一分空白。最初,我们就是以这种方式共存的,而眼下,情况比那时更加棘手。”
沈眠道:“更棘手?”
盛嵘微顿,幽深的眸子直直望入沈眠澄澈的双眸中,道:“因为,想要夺取主权的意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沈眠怔住。
又是他闯下的祸?
“你不用想太多,这件事与你无关,在遇到你之前,一切都太过无趣,甚至缺乏生存的欲望,至少,现在我们都想活下去,成为最后拥有你的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都是因为我……”
盛嵘握住他的指尖,将他的掌心贴合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跳动的声响,强而有力,却好似压抑的岩浆般带着叫人忌惮的力量。
男人沉缓,却认真地说道:“如果实在感到抱歉,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情况恶化,是在见不到你的这些天发生的,你在的话,我会安心许多,应该不会继续朝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沈眠知道,就算他留在盛嵘身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缓解,却不能根治,因为他们总要分个胜负出来的,哪怕成了一个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沈眠沉默许久,终是叹了一声,将脑袋靠回男人肩上,道:“好,我跟你走。看来我这狐狸精是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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