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跟我来,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杜洛克趿拉着拖鞋,悠哉地走在前头,最后拐进一个门上刻着“Ⅰ”这个字样的老旧房间。贺洗尘瞥了眼Ⅰ号房对面的Ⅱ号房,他还记得那是当年莫利亚做手术的手术室。
“说起来,整条黑街只有赫尔先生没来我这看过病疗过伤。”杜洛克说道。
“我皮糙肉厚,抗造。”贺洗尘不置可否,走了进去。
屋内的温度比室外略低一点,横亘在中间的大实验台上是装着各种颜色试剂的试管,试管上的标签记录了相应的名称和浓度。
“这就是我十五年来的心血。”杜洛克神情颇为感慨,“从你回到黑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
提尔死死地盯着实验台上的那支显眼的黑色试剂,沉声说道:“叙旧的话还是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克制严谨的提尔一遇上和奈姬相关的事情总会更加暴躁粗鲁一些。即便奈姬在他们的劝说下已经停用这种过于烈性的抑制剂,身体也慢慢调养回来,但Y型抑制剂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提尔从来没有放弃追究。
贺洗尘面带歉意:“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见谅,见谅。”却没阻止。
杜洛克笑了几声说道:“赫尔先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ABO法则的?”他并不需要贺洗尘回答,只是提出一个问题帮助自己捋清思路。
“动物最大的本能就是生殖繁衍,在战争时期,生育后代是非常重要的课题。那也是ABO法则最兴盛的时期,Alpha强大的武力和Omega较高的受孕几率,将Beta衬托得一无是处……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明制度构建在「繁衍」这个基础上,就像用塑料泡沫作为高楼大厦的基座,脆弱不堪,摇摇欲坠。”
实验台上的蓝色试剂在昏黄的灯光下浮起细碎的气泡,杜洛克的手指不自觉地捻在一起,那是他烟瘾犯了的表现。
“听说南部的梵格尔夫又掀起Omega平权运动,那是自然的,有谁会愿意一辈子都被禁锢在牢笼里?有谁会愿意一生的价值只有子宫?但悲哀的是一旦被标记,她们的价值就只有子宫。”
提尔没有说话,神情严肃。他清楚明白杜洛克的言论要是流传出去,会让贵族不顾体面把他活活撕碎。
贺洗尘问道:“你研究的Y型抑制剂应该还只是半成品,为什么会流通到黑市里?”
“……为了钱。”杜洛克面带羞愧地说道,“这个实验需要钱,我需要钱。”
“只要再给我五年的时间!五年!我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杜洛克医生忽然激动起来,“我躲在这里这么久了,我像只老鼠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生怕被哪个贵族捉到,一辈子担惊受怕……但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不!我可以拯救这个世界!”
“只要把A和O的发情期抹除,打破标记关系,那种野兽一般的性关系就会崩塌。世界秩序重新建立,任何人都是独立的,任何人都是自由的!”
提尔忍不住后退一步,实在是杜洛克说出的话太过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如果他描述的世界成为现实……提尔出了一身冷汗。贺洗尘的头脑依旧清晰得很,他冷静问道:“Omega的试剂你已经研究一半,那Alpha呢?”
杜洛克没想到贺洗尘会问他这个,因太过激动而一片空白的大脑回想了一下才回道:“Alpha的已经研制好了,但是还没有在其他A身上实验过。”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毕竟Alpha高高在上,一旦抹除标记能力,地位一定会有所下降。”
“这些药剂的作用机制是什么?”贺洗尘问,“对人体有没有危害?后遗症或者副作用是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一下子把杜洛克医生砸懵了,他慌忙道:“等、等等!”一边从角落里的大柜子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实验日记。
“ABO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后颈腺体,后颈腺体除了释放信息素,平时分泌的激素对人体的作用也十分巨大。后颈激素使A更加强大,但也使A更加排他、好战易怒。O拥有极高的受孕能力,但瘦弱不堪,寿命一般不长,许多Omega都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问题。”
“起先我也设想过直接将Alpha和Omega的腺体摘除,但对人体的伤害太大了。Alpha身体素质好,或许可以撑过手术,但术后由于缺少后颈激素,身体有相当大的几率会崩溃。Omega更别说了……”杜洛克医生摇摇头。
贺洗尘看了眼提尔,赞叹道:“啧啧,怪物。”又推了他一把,“医生,你来瞧瞧他,这家伙就把自己的腺体摘除了。”
“是吗?!”杜洛克激动地戴上眼镜。
你们当这是学术研究交流大会呢!提尔忍无可忍地按下贺洗尘的脑袋:“继续。”
杜洛克窘迫地放下眼镜:“我研究的方向主要是阻断后颈发情激素与靶细胞受体结合,也就是说抹除AO的发情期,抹除其中「性」的部分,保留其中「力」的部分。”
“有成功的例子吗?”
“有。”杜洛克医生深吸一口气,“我就是。”
贺洗尘仔细打量了一下杜洛克医生,鼻子稍微动了动——Alpha,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虽然年纪大了但衣服下的肌肉依旧蕴含着不容小觑的爆发力,内部身体状况不明,还需进一步检验。
“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一种药剂都在我身上实验过,不完善的药剂对我的身体破坏很大,所以不能完全当成一个典型的例子,但说服力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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