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山!快来救我!我他妈遇到大麻烦了!狮子精,豹子精,老虎精,竟然还有蜘蛛精!]
[我靠!你怎么惹了那么多人?]贺洗尘也是服了他惹事的本领。
[大概是因为我抢了他们的压寨新娘吧……]
[……再见!]
[别啊!救我!咱们过命的交情啊!]孔阙哀嚎。
贺洗尘叹气,以他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去掺和的,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诸位兄弟。
“那个闯祸精!”抱衡君骂了他一句,看在他帮过贺洗尘的情面上才站起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手相救了!”
“走吧,速战速回。”柳宁颇有黑道大哥的风范,往前一站自带鼓风机。
“我看那边人挺多的,小白和阿蔹也去帮忙,别落了下风。”贺洗尘道。
“可是——”
“我就在家里,有什么好可是的。”
白蔹子犹豫了一下 ,道:“那我快去快回。”
“嗯嗯,去吧去吧。”贺洗尘好笑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手指搭在躺椅扶手上,望着一树桃花,哼着黄梅戏乐悠悠地等他们回来,却突然一抖,熟悉而恐怖的窒息感袭上心头,好像心脏瞬间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海中。
贺洗尘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只有他在永无止境地轮回?他没做过感天动地的大好事,也没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世界按照它的秩序运行着,却独独忽略他这个漏洞。都说众生平等,既然如此,就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漏洞,麻烦你也给我补上啊!
年岁渐长,贺洗尘也忘记这些问题,反正死亡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等哪一次他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不再醒来,大概也是无关痛痒。
“即便这样,至少也让我好好告个别啊……”贺洗尘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他还想和众位兄弟喝上一杯佛不度,还想和他们再说说话,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即将离去,却无可奈何。
你们快回来啊……
*
阎山往五仙小筑的山路十分崎岖,中间隔着一座县城和一片松树林。孔阙将妖怪们掳来的美貌少女送回家,便跟着柳宁他们一同前往五仙小筑。抱衡君和他性格相似,却水火不容,碰到一块不互相挤兑就不痛快。
“你们俩别吵了!”白蔹子忽然急躁地打断他们的互怼,抓着白术的手,“我总有点心慌。”
“别自己吓自己,二哥在家里等我们。”白术安慰道。
行近五仙小筑外,却见幽深的小径上两个身着艳色胡服的熟人踩着积雪缓缓而行。
“七爷八爷,你们怎么在这?”柳宁惊疑不定,心中一沉,“难道?”
“不是不是,我们休假,便上来找你们喝酒!”范无救连忙说道,提起手中的酒壶,“地府特产黄泉之水兑孟婆汤 ,那滋味,谁喝谁知道!”
“老贺最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谢必安笑道。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白蔹子道:“二哥肯定会很高兴。”
七人同行,还未踏入小筑,衣衫不整的孔阙便一手推开柴门嚷嚷道:“老贺!我来了!”
无人应答。院子里的桃花纷纷落了一地。
“二哥许是累了,睡了过去。”白蔹子勉强笑了笑,急奔过去,见贺洗尘躺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杯,顿时安下心来。
“老贺醉了?”抱衡君轻轻将酒杯拿下来,余光瞥见桌上白蔹子练字的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我想我等不到你们回来了,便先将酒喝了,莫怪。
青花酒杯摔在地上,破碎的那一刻像极一朵盛开的花朵。
白术急急摸上贺洗尘的脉搏和心跳,猛地阖上眼睛,神色悲痛。
范无救本就透着股死气的脸色更加苍白,混乱道:“不对啊,生死簿上没有说今天是他的死期!”谢必安祭出招魂幡,苍茫的天地间却没有他要找的游魂应召而来。
“老贺!老贺!老贺……”
柳宁站在三步之远,怔怔地看着躺椅上面色安详的贺洗尘,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叹气一般笑了笑:“他倒是死得干净,欠我的八百两银子还没还清呢……错了,是七百九十九两六百一十六文……”
白蔹子伏在贺洗尘身上痛哭:“二哥醉了,他只是醉了。”
***
一百一十三年,人世间依旧按照它的轨迹行走,没有因为一只找不到魂魄的黄鼠狼停下脚步。
抱衡君稳重了许多,被白术和白蔹子拘在五仙小筑里学了一点医术,实在无聊得紧,硬是将人拖了出去,到县城里解解闷。
光阴会将一切伤痛都抹平,如今他回想起那个老是损他、老是和他一起惹柳宁生气的贺洗尘,嘴角都会浮现出笑容。在他的记忆里,那只臭黄鼠狼依旧是鲜活、温暖的,可恶至极。
“阿蔹,你看,那边的酸枣糕好像很好吃!”
“哎,白小四,咱们给宁哥买一点酒曲回去吧。”
他东看看西逛逛,眼睛不看路,忽的和一个瘦弱的灰衣书生撞上。
“没事吧这位先生?”他连忙将人扶住,问道。
“无碍。”书生轻笑,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叫道,“若渊,道存,别跑太远了。”便带着三个小孩沿着大街一路走下去。
抱衡君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前头的白术发现他的异样,回首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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