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嗬!那你就瞧好咯!”说完便打开黑骨伞,直直跳了下去,安稳落地后,嗖的一声收起红伞,以伞为剑,刺向屠鸣周。
“我靠!”屠鸣周匆忙竖起玄铁黑剑,剑鞘正好抵住伞尖。
清脆的碰撞声传入耳中,贺洗尘微侧着身体,含笑说道:“你慢了。”忽又一个横削,欺身而上,攻势绵密。
墙内的书生公子勤学苦读,花鸟鱼虫的挂轴一字排开,妙趣横生;墙外两个老家伙伴着郎朗的读书声,剑未出鞘,挟伞切磋对峙。
屠鸣周哪曾见过他这一手盲剑,惊诧之余,又不禁心喜,哈哈大笑:“那些拦路的歹人若是欺你眼盲,恐怕要栽个大跟头!”
“便是没了眼睛,我照样逍遥江湖。”贺洗尘把伞架在肩头,嘴角是恣意明朗的笑容,“老屠,刚才忘了,你可否给坐忘峰传一条信,便说「洗尘儿平安无事」。”
……可坐忘峰上已经没人了。
屠鸣周动了动嘴唇,收回未出鞘的黑剑,点头应道:“自然可以。”他四处看了看,“但此地没有纸笔。”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此之谓大丈夫。”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高墙内飘荡而出,贺洗尘与屠鸣周一顿,突然齐齐别过头,扬起如出一辙的蔫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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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家中子弟个个写得一手好文章,其中数淳于桓最为文采陶然,年前刚与应家定亲。今日天气晴朗,他正在书房中温书,读到畅快处,忽见墙上蹲着两个人影,在日头下看不清面容,不由分说便跳进院子。
瞎眼道士搭着路痴剑修的肩膀大摇大摆走进屋中,缓行朗声说道:“书生,洒家要向你讨个纸笔。”
一人落拓似江湖侠客,一人鹤发清颜,却是个眼盲心不盲的……奇怪,怎的长得与应家大少如此相似?
淳于桓惊异地眨了眨眼睛,提气刚要说话,却忽然被听声辨位的贺洗尘捂住嘴按回椅中:“书生莫怕,我俩只要借个纸笔,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淳于桓微不可见地蹙起眉,盯着他的眉目细细打量,只觉形似而神不似。应若拙是人间浪荡公子,这道士顶着一张同样风流雅俊的脸,却仿佛游离在尘世的隐士。
他久久未答,屠鸣周不由得皱起眉头,瞥了下桌上署着他名字的政论文,嘀咕道:“淳书生,你愿与不愿好歹吱个声……莫不是个聋子?”
“噫耶,可不敢胡说。”贺洗尘轻飘飘斥了他一句,手却从淳于桓的嘴上挪开,摸到他的耳侧,“淳公子,你可听得到我说话?”可怜贺洗尘眼不能视,便这样被屠鸣周带进沟里,好好的「淳于公子」变成四不像的「淳书生」。
淳于桓神色微妙,缓缓答道:“在下无事。”
“那就好,贫道还以为如此巧合,偏要让眼盲和路痴遇见一个聋书生。”
……与应若拙实在大不不同。淳于桓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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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的后院中栽了几盆兰花,幽香阵阵,往日的读书声没有响起,反而传出轻微的话语声。
“师父在上,吾等七人,平安无事。秽气涤荡,人间清平……洗尘当归,勿忧。”贺洗尘口述,屠鸣周执笔,折成纸鹤后,还给它点了两个墨点充当眼睛。那纸鹤好似瞬间通了灵性,抖着翅膀飞向高空。
淳于桓心中讶异,却默不作声,随后便见白发道长朝他鞠了一礼,说道:“多谢淳公子。”
“只是纸笔而已。”他客气道。
屠鸣周与贺洗尘不走寻常路,怎么来的还是怎么走,没看见身后清朗俊逸的公子趣味的目光。
“少爷!少爷!不好了应家三姑娘逃婚,应家差人来赔礼退亲了!”门外的小厮忽然冲进来急急嚷嚷说道,却见淳于桓盯着桌上的墨渍意味深长说道:“应三娘?怪不得是三娘——原来是小舅子,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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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翻墙离去的屠鸣周与贺洗尘刚跳下墙头,便被底下熟悉的气息吓得一个踉跄。
“噫耶,龙儿,一顿饭的功夫你便找到我了?”贺洗尘扶着庄不周的手臂站直,旋即又转过身朝一个方向问道,“楚玉龄,你怎么也来了?”
楚玉龄一噎,愤恨甩袖道:“来看你死了没有!”
他与贺洗尘换骨的感应早在六星陨落时中便消失了,任他在魔域中翻找,却寻不得半点踪迹。之前在秦淮河,楚玉龄抓不住屠鸣周的命线,情急之下便在贺洗尘诡异莫测的命线上做了记号,勉强追踪至此。
“口是心非不是个好习惯。”贺洗尘淡淡笑道。
“贺儿,不与他们瞎扯,我们走吧。”庄不周虽无半点修为,但仅凭一身龙骨龙魂,如楚玉龄这等人物也奈何不了他。
屠鸣周却抓住贺洗尘的手腕一把拽过去:“先来后到,老贺得和我走!”
从来都是巧取豪夺的楚玉龄哪会讲究先来后到,冷笑着捏起贺洗尘的衣领:“我和他之间的帐还没算完,你们滚一边去!”
这话一出,庄不周和屠鸣周哪能忍,当即喝道:“嗯?好小子欺负人啊?”
眼瞧着战火一触即发,贺洗尘默默地扯出自己的手腕和衣领,微笑提议:“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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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秦淮河十里远的黄沙道旁摆了一个凉茶棚,专给过路的行人提供休憩之地,若口渴了,老板娘便会提起长嘴的铜壶,扭着丰腴的腰身倒上一碗黄浊的茶水,两文钱便能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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