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的一角有烧焦的痕迹,发黑却不成灰,是鬼火灼烧后的印记。
无为子的手指磨蹭着,符纸在他的手中烂掉,他才抬起头直视斯年的眼睛。
斯年的眼中写满了坚定,还有一分不可捉摸的痛苦。
大概是压抑久了,和着酒劲儿就暴露了出来,有些东西他记了整整十年,没有办法释怀。
他说,他要下山。
无为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面上并无变化,也就不知道他是否起火。
斯年不惧,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再不会因为别人怒火下的一通打而差点丢掉性命。
他已经想过了,就算这次无为子还是不准许,就算门派里的人都拦着,他也一定要下山的。
他恨透了,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漫天大火的日子。
没想到的是,无为子竟然松口了,他说可以让他下山。
斯年一时没有说话,倒是多了分戒备,他问:然后呢?rdquo;
换作其他人估计得被气笑,但是无为子还真有后话要说。
去扬州。rdquo;
斯年皱眉:去扬州做甚?rdquo; 他想去的是邑郡。
前段时间,派里收到了一封求助信,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去最合适,这事颇为棘手,没什么本事的人还担待不起。rdquo;
斯年只当他是在夸他,什么事?rdquo;
江南巫月山庄的大小姐中了邪,这半年下来府中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怪事,请了不少江湖术士,最后都是不了了之。rdquo;
斯年眼露不屑,语气不耐:这与我何干?rdquo;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着无为子待久了,他也变得愈发冷血起来。
无论何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俊朗的脸上一派轻浮,特别欠揍。
无为子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事事都跟这臭小子计较,他怕是早就被气死了。
只是留了个话头:巫月山庄实在没办法了,下了血本悬赏。rdquo;
多少银子?rdquo;
不是银子,是lsquo;聚魂铃rsquo;。rdquo;
斯年果然动摇了,他不像无为子一样贪财。
所以若是银子,他定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可是这聚魂铃不一样。
说是铃,却是由玉石雕刻而成的手链,怪就怪在它能发出铃铛的声响。
叮铃、叮铃的就如在招魂一样,传闻它能聚集凝固逝者的魂魄。
斯年心里清楚,十年过去了不可能还能寻到那人的魂魄。
可是他心中有执念,有时候执念就代表了希望。
于是,斯年答应了下来,回邑郡之前他得去一趟江南。
无为子像是料定了他最后会答应下来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
这瓷瓶斯年见过,是无为子的宝贝,平时寸步不离。
有次捉一只大鬼,眼看就要让它给逃了,无为子赶紧将瓷瓶中的红色液体抹了一点在眉心。
即刻像开了天眼一般,逮哪哪准,竟是打了场胜仗rdquo;。
自那以后,斯年就知道了那瓶子里的东西不是凡物。
他好奇是好奇,可没去探究过,别人的东西他一般不打注意。
可这时无为子竟舍得将那瓶子拿出来,还将少许液体倒进了另一个小瓷瓶里。
瞥过间隙,鲜红的颜色让斯年的眼皮子跳了跳。
无为子将瓶塞盖好,伸出手要斯年接过去。
拿着吧,助你开天眼的,担心你这事儿处理不好给我丢人。rdquo;
斯年没矫情,接过来后也没道谢,他在怀疑是不是无为子也在打那聚魂铃的注意。
无为子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犹疑,挥了挥手。
走吧,别待在我跟前胀眼睛。rdquo;
斯年,哦。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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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兴三十五年,民间掀起了一股江南热。
说是有才学有条件的文人们都得去江南各地走上一遭。
体验体验那里婉约的民风民俗,再作上一两首婉约的抒情诗来,才算是一个有风情的文人。
游客一多,原本的渔夫们就做起了画舫的生意。
接待了许多各式各样,方言不同的外地人。
游人来到扬州的第一感受就是,这里的风景是真的好。
薰风燕乳,暗雨梅黄,正是烟花三月的好时节。
远处小楼山几尺,烟树重重芳信隔,近处春水碧于天,且有画舫驶过。
有歌女唱着柔情的小调: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hellip;hellip;帘外落花飞不得,东风晚来无气力hellip;hellip;rdquo;
一只素手掀起纱帘,倾身倚在栏杆边缘,窗外雾蒙蒙的,他伸出手,就接到了微凉的雨点。
一把伞撑过来,挡住了窗外熹微的阳光,也挡住了绵绵春雨。
他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拒绝的姿态。
靠近他的男人身着黑色的斗篷,整张脸都隐在了阴影里。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陡峭寒意,犹如利刃,割得人生疼。
可是被他圈入怀中的青衣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往后靠了靠。
放在男人胸前的侧脸,还蹭了蹭那绛紫色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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