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所有的斯年,终于在巫苏媚还准备对简守补一刀的时候。
将自己从黑色的漩涡中抽身而出,两把七星剑将她劈翻在地,手臂上顿时多出两条大豁口。
斯年再也无法顾及那个所谓的罪魁祸首,他跪在简守的身边。
手指微不可闻地发抖,触碰在简守的胸口上时有温热的湿濡感。
无法控制的表情变得惊惶,他在害怕,害怕这人就这么死掉了。
这样的担心和恐惧来得突兀,且没有根据。
斯年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他刚刚对于这人的指控其实并不成立。
因为没人能比他更加的冷血无情了。
可是现在,斯年看着他受伤,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简守还是哭了,没有办法,眼睛只要一疼就会止不住的流泪。
于是斯年就看到剩余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他以为他是被胸口上的伤疼哭的,似乎是想要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斯年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同时也对这样的感情持有茫然。
鲜血还在成股的流出,斯年一咬牙,将简守横抱而起。
他回望了一眼狂笑不止的巫苏媚,眼里暴露出一种狠毒。
愤怒是一种调剂,可以借此掩饰心中的情感。
巫苏媚,你最好祈祷自己是因为中邪,不然我不会放过你!rdquo;
他打不赢她,歪门邪道却是有一大堆,足以让她生不如死。
道家之人,正派之宗,耍起手段来也不过是个被激怒的市井小人。
此时的他已然忘记自己已经开了天眼,也并未在巫苏媚的身上看到邪祟。
他只是慌忙地往外跑,想要带简守出去找大夫。
余光扫过巫苏苏之前坐着的地方,却不见人影。
他只当是巫苏苏因为害怕,早已自己跑走了。
简守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捣鼓如雷的心跳声。
冰凉的风雨中传来他的声音,姓狄的你和我说说话,rdquo;
此刻简守是脆弱的,可是他想要依靠的人却不是他。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简守想自己应该是恨斯年的。
恨他在十年前扔下自己,且引来了侍卫,置他于死地。
恨他在十年后用自己剜去的眼睛做了开天眼的法器,让他生不如死。
此等深仇大恨应该不死不休才对,可简守只觉无力。
因为讽刺的是,两人之间的仇怨只他简守一人记得。
也只有他一人,次次受折磨。
这又算作什么?还不是算他倒霉。
简守猛然挣脱斯年的桎梏rdquo;,跌坐到了泥泞的草丛中。
斯年一个不注意,竟被他推开了好几步。
把手从脸上拿开的简守,双目泛红,裹挟着斯年看不懂的恨意。
嗓子是哑的,反而克制住了歇斯底里,连气息都显得微弱。
他说,你给我滚。rdquo;
斯年看得一怔,简守眼中的恨意刺痛了他。
委屈、疑惑、愠怒hellip;hellip;所有复杂的情绪统统都涌了出来。
可是到最后,剩下的却只有担心和焦急。
他朝简守走来,作势还要将他抱起:你要是气不过,回去治好后再随你处置!rdquo;
但他显然不知道简守为什么会对他生气。
他这样说只不过是在敷衍,希望先将他带回去。
简守有一瞬的恍神,他确实气不过。
但就像蛇被捏住了七寸,再怎样痛苦或不甘,都已经没有办法了。
比陷入绝境更可怕的是,充满了绝望。
在斯年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简守惨笑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rdquo;
吐词再怎么虚弱无力,对于斯年来说也充满了吸引力。
于是只此一眼,便受尽了蛊惑。
彻底沦陷在他眼中的时候,斯年就仿若被抽去了灵魂。
他轰然倒地,眼睁睁地看着简守一个人离开。
再万分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他想,自己完蛋了。
情爱一事,果然最为危险。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弯钩一样的冷月隐入了乌云中。
绵延干涸的血迹还遗留着幽幽的腥味,白影一晃而逝。
在静谧的夜空中,一声狐狸的嘶吟,显得愈加凄怆悲伤。
骤降的雨水淅沥了山路,碎石里的泥泞很快就污浊了衣角。
穿着青衣的人一路踉跄,终于止步于一棵桃花树下。
被风雨带下的花瓣,飘零无依,最后埋身于泥里。
生来烂漫,死却鄙陋,简守和它们不一样。
他生时也是鄙陋的,一双异瞳让他受尽了侮辱。
可是真的当眼睛离开自己的时候,他却因此学会了恨。
懦弱也好,良善也罢,都不比怨恨更收买人心。
当初会愿意跟着鬼王走,也不过是想要有机会寻仇而已。
他只是没有想到,不管自己曾为斯年找了多少个借口。
到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成为了仇人,他还是恨他。
简守紧紧地捂住胸口,觉自己都要伤心死了。
其实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并不致命,那半截刀刃并没有刺中要害。
他只是没有及时的自救,时间又拖得久了,所以失血过多,让他变得虚弱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