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刺破云雾,浑厚有力,像是平地炸响,那声音急切地唤道:“宋辞!”
宋辞顿住了,茫茫然地回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清。
谁在喊他?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为何,这一次,竟带着点颤音:“宋辞……!”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声音听上去这么耳熟?甚至让他……心悸?
宋辞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他情不自禁地往回走了一步。
风推着他的背,将他往前方一送。
下一瞬,他像是空脚踩下了千尺深渊似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了下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他狠狠地跌回到了地面。
……
宋辞猛然睁开了眼睛,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从床上弹坐而起。
站在一边正困顿着支撑着额头假寐的人条件式反射般地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去拍宋辞的后背:“小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辞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好半天,他才拢回清醒的神智,然后抬眸一看,当即便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纪淮。
纪淮穿着皱巴巴的银灰色衬衫,衣袖翻折,十分凌乱,而他的眼周周围尽是淡淡的青黑色,下巴处也冒出点点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落拓极了,与平日高冷而一丝不苟的模样相差甚远。
宋辞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是在医院里面。
他转了一圈的视线最后又落在了纪淮的身上。
纪淮已经按下了护士铃,然后低头看向他,低声问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宋辞摇了摇头。
他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一辆车撞过来了,逆行。
后面就没什么知觉了。
护士赶过来给宋辞做了检查,又问询了一些问题,然后说他的情况恢复得很好。
——托单阳夏的福,他那辆车那么贵是有道理的,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对面那辆车撞得车头都塌陷了,而他的车头只是稍微变形而已,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护住了宋辞的重要部位。
宋辞没受什么重伤。
护士走后,宋辞看向纪淮,喉结上下轻轻一滚:“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吗?”
纪淮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宋辞的情况很奇怪,明明没受什么重伤,但是却就是清醒不过来,这种情况一直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三天,期间宋辞每到晚上就开始做噩梦,尖叫,然后睁开眼睛几分钟,一直到纪淮被惊醒,过来握住他的手安抚他为止,之后宋辞就又会慢慢地陷入沉睡中。
宋辞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他顿了会儿,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了纪淮的腰,呼吸微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纪淮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柔:“没关系,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是啊,”宋辞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却未到达眼底,他慢慢地道,“我已经醒了。”
纪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宋辞紧紧地抱住他,就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纪淮就不见了似的,“我就想跟你这么一起待会儿。”
纪淮的眉眼未动:“好,那等你想吃东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宋辞抬起头:“纪淮……”
纪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嗯?”
宋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死在车祸里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纪淮便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会有这种如果。”
宋辞闭上了嘴。
纪淮的眉眼阴郁,像是笼着一层阴云似的,尖锐暴戾的气息陡然间从他的周身爆发开来,沉重得像是能压死人。
但那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那一切外露的情绪全都被掩盖在了不宁静的深海之下,被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纪淮低头看着宋辞:“你不要胡思乱想。”
宋辞只觉得心头苦涩一片,惶恐不安就像是悬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剑似的,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来。
他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好。”
“宋辞,”纪淮喊着他的名字,他垂下眸,黑眸就像是黑夜中翻腾不息的海,但声音却是沉稳的,“为什么你不问?”
宋辞还没反应过来:“我要问什么?”
纪淮:“问你车祸的事情,是谁撞了你,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意外,如果不是,那个人有没有被绳之以法。”
纪淮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像是重石一样敲击在他的心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好奇,醒来后甚至还对那场车祸做了死亡假设呢?”
宋辞狠狠一惊,与纪淮对视的眼睛骤然移开,他慌乱无措地道:“我……我是忘记了……我……我是惊吓过度……”
不知道为什么,宋辞一点都不想跟纪淮说游园惊梦的事情。
他的心慌得厉害,自从求签事情过后,就一直有种极其浓烈的不祥预感。
而他一直在强行说服自己,那都是假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吊灯落下,还有死猫,直到如今的车祸,就像是一把尖锐到了极点的刀,彻底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露出了赤.裸残酷的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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