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若再次俯身,“不能和表哥在一起,妹妹本已了无生趣。如今能借妹妹残躯,保住表哥的大好前程,保住佟佳氏一族的富贵,妹妹已经别无所求了。”
“恩……”皇贵妃微微点头,“本宫累了,你拿了东西就出去吧。”
佟佳氏叶若行了一礼,从浣月手里接过一根银簪子插在头上,走出了卧室。
浣月走到皇贵妃床前,给皇贵妃掖了掖被子,却被皇贵妃抓住了手,“浣月,跟了我这么多年,委屈你了。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临了临了的,还要辛苦你。”
浣月微微笑笑,双眼含泪,“娘娘,浣月能跟着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本来,奴婢是想跟您一起去的。如今,您放不下四阿哥,奴婢甘愿再穿着这身臭皮囊几年,把四阿哥送到稳当的位置。到时,奴婢再去找您,再给您做丫鬟。”
皇贵妃摇摇头,“傻丫头,如果有来世,我们不做主仆,做姐妹,做一对平凡人家的姐妹。我会好好疼你,绝不会像今生一样,做一个亲自绝了妹妹后的人……”
入夜,
四阿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苏伟坐在脚榻上,他知道,小四爷没有睡着,“主子,今儿个是七夕呢?”
四阿哥没有动,苏伟继续道,“奴才听说,民间的女子们都会在七夕拜魁星、吃巧果,还会穿针引线,向七姐祈求自己能心灵手巧。”
四阿哥蹭了蹭枕头,“皇额娘手最巧了,我小时候穿过皇额娘做的里衣,舒服极了,比内务府的好。”
苏伟低下头,轻叹口气,“奴才的母亲走了很多年了,手艺怎么样,奴才都记不清了。好像曾经给奴才缝过袜子,结果把袜子口缝在了一起。”
四阿哥小小地笑了一声,又屏住了呼吸,把自己的脸压在了枕头上,黑暗中一行银亮打湿了被角。
七月初八
皇贵妃陷入了昏迷,太医们挨个诊脉后,纷纷摇头。
四阿哥大发雷霆,把太医们一顿训斥。
午间,皇贵妃短暂的苏醒,握着四阿哥的手,声音弱到几不可闻,“那宋氏,你不喜欢……回头自己看好的,跟你额娘提……女人一多,就麻烦……找个好点儿的福晋……”
四阿哥都点头应下,浣月硬摆出笑脸上前道,“娘娘,您累了,就别说这么多话了。您放心,有奴婢呢。”
皇贵妃微微地点了点头,四阿哥低下头,眼泪又要掉下来。门外却突然传来接旨的喊声,传旨的太监走进皇贵妃的卧房,展开圣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性成、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予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宠褒。钦此。前者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上请。朕心少有思维,迁延未许。今祗遵慈命,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
一屋的奴才,内厅走进的妃嫔齐齐下跪,“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贵妃仰面看着帐子顶,嘴边突然漾起一抹笑容,越笑越深,一丝殷红随着笑容滑下嘴角。
“娘娘!”
“皇额娘!”四阿哥扑上床铺。
毓庆宫
太子换了便服,坐在床上。
德柱捧着茶碗进来,“太子,承乾宫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病体陈珂,如今只怕是强弩之末了。”
德柱将茶碗递给太子,“那……四阿哥怎么样?”
太子抿了口茶,“四弟精神不济。他是皇贵妃带大的,感情深厚,这种时候,难免要伤怀了。”
德柱低下头,“皇后娘娘病重,满后宫都一片悲怆,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太子仰头看着德柱。
“担心……皇上正了四阿哥的身份,若是四阿哥记在皇后名下,那……四阿哥就是嫡子了。”
太子一愣,缓缓地放下茶碗,“皇阿玛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若真是那样,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七月初九
上封皇后旨意颁昭天下、告祭太庙。
皇上在皇后榻前守了一天,傍晚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去西厢休息。
入夜,德妃在皇后前服侍,三更时皇后忽然醒转。
德妃连忙让人端药来,亲自吹了吹喂给皇后。
皇后没有张口,德妃放下药碗,“您什么时候这般听天由命了?”
皇后微微笑了笑,声音虚弱至极“我们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那点儿坚持,从一开始……就错了……”
德妃没有答话,皇后盯着帐子顶,眼神渐渐涣散,“做错的,本宫没机会改了,你不一样……”
德妃渐觉不对,凑上前,皇后的脸色已经白到发紫,声音更是弱不可闻,“乌雅氏……你的儿子,本宫……还给你了……”
七月初十,申刻,皇后崩。
皇上辍朝五日,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
这是苏伟第二次跟着四阿哥哭丧,太皇太后去世时,四阿哥总是叹息大过悲痛,而孝懿皇后的离世,四阿哥是伤到骨子里了。
二十七天的服丧,四阿哥几乎都是一个表情,短暂的休息也是呆呆的发愣。苏伟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住了口,人生有些痛,是无法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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