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办,”张起麟扑了扑衣摆站起身,“我去找库魁和萧二格,看他们那儿有没有可靠的人,先往各个院子的门房插两个。”
“那我去找傅鼐,”张保走到台阶下,忽地顿住回头看了张起麟一眼。
张起麟正扣着太监帽,被张保的一眼扫得背脊发凉。
福晋院里,西厢房中
诗玥愣愣地坐在床上,一件湘妃色缀金丝雀纹的袄裙摆在一旁。她却没有换上,甚至没敢去碰,那是主子才能穿的衣服,与她而言犹如浸了毒的丹蔻,艳丽却致命。
双交四椀菱花的窗透过一丝光亮,院子里渐渐有了人声。诗玥往床柱旁躲了躲,她很恐惧,比昨晚还要恐惧,一颗心像被坠在无底深渊的上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暗处伸来的魔爪拉进无边的黑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诗玥一惊,却是小丫头絮儿端着脸盆走了进来,“诗——不,小主,奴婢来伺候您洗漱了。”
用过早膳,宋氏、李氏又聚到了福晋的屋里,闹了大半个晚上,三个女人的容色都带着胭脂水粉难以掩盖的憔悴。
诗玥低着头,姿态僵硬地跟着絮儿走进正堂,平日里看惯的几位主子,如今犹如三堂会审的衙官,冷漠而威严。
“哟,”李格格最先开口,“这丫头打扮起来,是比常人鲜亮,看来爬主子床这种事儿,也不是随便个奴婢都能干的。”
满屋子的侍女都低下了头,诗玥臊得满面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屋子当中,“奴婢给福晋请安,给两位小主请安。”
福晋偏过头,端起茶碗,声音默然,“起来吧,如今你也是主子了,别再拿出这奴才的做派来,当心给贝勒爷丢人。”
“可不是,”李氏轻笑一声,“你这主子叫的顺当,我们听的可不顺当。”
诗玥咬着嘴唇,眼泪顺着脸庞滑下,絮儿左右看看,上前搀扶着诗玥起身。
福晋放下茶碗,容态淡漠,“你这几日先在西厢房住着,西边儿的院子正在收拾,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我说。你是我的家生丫鬟,这衣裳首饰的我来给你添,着空再给你父母去封信。等四阿哥向宗人府报了你的籍册,你就是正经主子了。絮儿这丫头就跟着你吧,我再给你派三个小的,两个嬷嬷。”
“谢,谢福晋,”诗玥颤抖着一俯身。
“福晋,”门口值守的小宫女迈进屋门,“张起麟公公求见。”
福晋深喘了口气,“让他进来。”
“是,”小宫女躬身退下,张起麟随后而入。
“奴才给福晋请安,给几位小主请安,”张起麟俯身行礼。
“有什么事?”福晋目光扬起,随意地落在梁栋的雕绘上。
“回福晋,贝勒爷令奴才给武姑娘送些东西,”张起麟起身掏出册子,“乌拉貂皮五条,棉线三斤,木棉十斤,绒三斤,倭縀一匹,闪縀一匹,云縀一匹,衣素縀一匹,高丽布二匹,毛青布二匹……成衣两箱,金银头面两副,珠饰八宝簪一枚,银镀金点翠串珠流苏两只……白银百两,”报完额目,张起麟特地咽了口唾沫,润润嘴皮子开口道,“贝勒爷担心福晋自己贴补武姑娘,特地让人备置了这些,还请福晋代为点收。”
“不用了,”福晋面无表情,“张公公直接交给武氏就好。”
“是,”张起麟略一俯身,转身将册子递给了诗玥。
诗玥愣愣地看着,半天没有伸手接,还是絮儿反应过来,代为接过,冲张起麟道了声谢。
张起麟行礼退下,屋内一片沉寂。
半晌后,李氏冷哼一声,“武妹妹真是好大的荣宠啊。”
十二月似乎一直是紫禁城过得最为繁忙的一月,眼看着年关将至,太后向皇上进言,解了惠妃的禁足,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度过年关。皇上纯孝,依太后之意下旨,当天惠妃总算得以迈出宫门。
然,隔天的御门听政,一直抱病的索额图突然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到了台阶下,高呼着圣上为平妃做主,为赫舍里氏主持公道,老泪纵横地一番哭诉,最后晕倒在朝堂上。
一份布满灰尘的秘密脉案呈在圣上面前,记下这份脉案的太医几年前暴毙在回乡的路上。由脉案可以看出,逝于钟粹宫的平妃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毒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索相的这次伸冤,让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平妃、小阿哥、宫女桃儿的离奇死亡。好不容易解了禁足的惠妃又被人推向了风口浪尖,流言如沸中,人们都不再关心那份脉案的真假和由来。
年关的家宴,气氛尤为凝滞,皇上坐于正中,双手交握。
四妃坐于两侧,容色各异,惠妃一直低着头,面色苍白。
半晌后,皇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后宫多事,前朝不安,好不容易过个年,朕也不想你们都闷闷不乐。回想起来,后宫妃嫔的位分也好久没动过了。”
宜妃微微垂首,“皇上说的是,如今葛尔丹之乱已定,成年阿哥们也纷纷建府,皇上是该提拔提拔后宫的姐妹们了。”
皇上点了点头,“朕早就在思量了,如今趁着好时候,跟你们说一说,大家也好分个喜庆。”
“这个主意好,省的姐妹们乱猜,”德妃微笑着道。
皇上略略地笑了笑,“庶妃卫氏,养育八阿哥有功,晋良嫔。”
坐于人后的卫氏一愣,慌张地站起身,“臣妾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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