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摇了摇头,往车壁上靠了靠,“昨天清晨,明相病逝了,纳兰揆叙秘不发丧,依照如今情势,也不知能瞒多久。”
“怎么赶上这个时候出事了,”佳晖捧着茶碗抿了一口,“这明相一走,直郡王那儿怕就不好翻身了。”
“直郡王应该早有准备,”四阿哥掀开车窗看了看,马车已经绕到皇城墙角下。
日精门外,等候上朝的皇子与大臣们各聚一处。
十四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站在一起,八贝勒因着张明德的事儿已经告病两天。
“老十四,等着皇阿玛身体好些,咱们兄弟得为八哥求求情才行,”九阿哥拍拍胤禵的肩膀道。
“是啊,”胤誐从旁皱了皱眉,“那个张明德咱们几个也碰到过一次,不是让八哥给赶出去了吗?这嘴长在人家脸上,咱们也不能时时看着。横不能因着他叨咕了八哥几句,八哥就得负罪请责啊。”
胤禵抿着唇,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还未开口背后响起一串问候声。
“四贝勒来了,”
“四贝勒吉祥,”
“今儿天冷,四贝勒到火墙这儿站站,”
四阿哥只跟几个旧识的大臣点了点头,再未理会旁人,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门柱旁。
“切,”胤禟冷冷一哼,转头压低声音道,“这帮真是大臣一个比一个狗腿,早先八哥风光时,横不能整日地扒在门槛上。这才不到三天,就转了风向,也不看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他们。”
十阿哥胤誐轻轻撇了撇嘴,“要说这次大哥、八哥一起栽进去,收益最多的就是四哥了,皇阿玛病得这几天都是四哥从旁照料,看守太子的事儿也都交给了四哥。如今看来,倒是真应了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戏言呢。”
胤禵面色一寒,一记眼刀飞向十阿哥。胤誐背后一凉,不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却马上心有不甘,想再说些什么,扳回一成…
九阿哥看了看快要剑拔弩张的两人,暗暗着急,四阿哥那边人影一动,赶紧拽了拽胤禵的衣袖道,“老十四,你快看,四哥旁边的不是你岳丈吗?”
十四福晋的阿玛礼部侍郎完颜罗察及其长子户部员外郎海锋站在四阿哥身边说着什么。四阿哥面色平静,倒未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然胤禵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却不甚舒坦,兀自蹙了蹙眉头,沉下脸色。
日精门开,梁九功代旨传奏,圣上身体欠安,今日罢朝,一应琐事俱拟折上交内阁,另有圣训晓谕诸皇子。
众臣行礼而退,几位皇子垂首跪在石阶上,聆听上谕。
明黄色的卷轴缓缓打开,宣旨的太监嗓音还算清朗,却让一众天之骄子在渐升的暖阳下脊骨发寒。
“今逢太子、直郡王等事,朕心甚痛。尔等为皇子,应将所属下人严行禁止,勿令生事,守分而行。尔等护卫官员、乳母之夫、并随从人等多系下民、无知之人。必有各为其主,在外肆行者。如胤褆太监三四人、护卫一二人,妄探消息,恃强无忌,朕悉知其姓名!如今,宜自知分量,速行更改!况皇太子所属人等,有犯国律者都尚未宽宥。尔等之人,又何论焉?”
言此,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四阿哥与三阿哥跪在一排岿然不动,太监继续宣奏道,“前召尔等面谕时,胤禔奏伊弟兄等,同心合意,在皇父膝下安然度日。然此亦非善言!假使尔等内有不肖人,行非礼事,岂可众人一心助之乎?其胤褆看守胤礽时,将胤礽处所有匠人尽行收去,又加以苦刑,以致匠人逃遁且有自缢者。如此行事,何以服众?”
四阿哥眼眸流转,又低了低头。
“今有太子之事,又有大阿哥之事,朕心伤不已。尔等宜仰体朕心,务存宽厚,安静守分,勿必诸事兢兢业业,各慎厥行。经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尔等若不能谨慎率下,复生事端以伤朕心,是于臣子之道、父子之义,两失之矣。尔等岂忍为之乎?既此,可将此上谕遍尔等属下人知之。再有明知故犯者,严惩不贷!”
“四弟,”宫门旁,三阿哥唤住四阿哥,嘴角微扬,“皇阿玛这一番话,大哥是首当其冲,倒没有提及太子几句。四弟这几日都伴在皇阿玛身侧,不知皇阿玛对于二哥,想怎么处置?毕竟已经入秋,二哥不能总住在毡帐里吧。”
四阿哥看了看三阿哥,语态沉落,“这几日皇阿玛都在病中,胤禛也没有心思打探这些。三哥若是有心为二哥求情,不如直接去问皇阿玛。”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三阿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可今天,圣训如是,兄弟同心合意,互助互利亦非善言。三哥实在是怕,为二哥求情,会落得个助纣为虐的罪名。”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一手理了理袖口,“三哥既然怕,就不如与胤禛一般,置身事外为好。”
三阿哥歪了歪头,浓眉微蹙,“可我怎么听说,四弟此前为二哥上了一本折子,俱奏黄陂一事非太子策划,貌似还被皇阿玛夸赞了一番。四弟既然有心要置身事外,又何须管此闲事呢?”
“三哥消息倒是灵通,”四阿哥背过手,语态安然,“不过,有一点三哥弄错了。四弟的奏折不是为二哥分辨,而是代为陈奏二哥的心意。二哥虽然犯错被拘,但总归还是太子,有话要对皇阿玛说,做臣弟的理应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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