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赉大人昨晚就派人过来了,”张保躬着身子,压了压嗓子,“一切如主子所料,此次为太子求情的朝臣有一多半是当初保奏八贝勒的。只是不知眼下是受人指使,还是有意巴结。”
四阿哥冷笑一声,将茶碗放在炕桌上,“我倒真没想过,老八是个心性如此坚韧之人,屡次遭皇阿玛贬斥,都能隐忍克制、冷静应对。也怪不得佟国维、阿灵阿这些老狐狸肯不遗余力帮衬他。”
张保低了低头继续道,“主子,常赉大人还派人问您,用不用在内阁透些风声出去?”
“不用,”四阿哥缓了口气,嘴角溢出一丝淡笑,“吩咐傅鼐,把老八拉太子做挡箭牌之事透露给马齐。老八若是成功了,这九经三事殿朝臣暗通款曲的罪项就全权落到马齐身上了。事关轻重,相信马齐大人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四爷府
福晋院里,奴才们忙活地收拾着西厢房,来往的脚步声、交谈声竟为内宅少有地添了几分生气。
福晋的长嫂乌雅氏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乌喇那拉氏嘉仪正陪着福晋坐在内厅。
“一转眼,嘉仪都这么大了,”福晋靠在软垫上,脸色还有些发白,“我出嫁那年,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奶娃娃呢。”
“可不是,”乌雅氏拍了拍女儿的手,那乌喇那拉氏嘉仪却不认生,环视了屋内一圈,便看着四福晋微笑。
“这孩子也是被我惯坏了,”乌雅氏嗔了女儿一眼,“怎么教也没有福晋你当初半分的雍容涵养。”
福晋抿着唇,微微笑了笑,“嘉仪都十六了,还没说到人家吗?”
乌雅氏有些尴尬地叹了口气,低头半晌道,“你也知道咱们府的情况,老太爷一走,家里一个顶梁柱都没有。偏偏,咱们又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你的几个兄弟都顾着你的面子,不肯让孩子们屈就。这不,就耽误到了现在。”
福晋一时语窒,诗瑶暗暗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大夫人,福晋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得时常卧床休息。西厢那边已经打扫干净了,不如您先带着小姐过去歇一歇?”
“哎呀,”乌雅氏一时惶然,连忙低头道,“是我大意了,本来进府就是陪着福晋安胎的,怎么倒话多起来了。”
“嫂嫂别多想,”福晋弯了弯嘴角,“你先跟嘉仪去歇一歇吧,等到傍晚,咱们再一起用膳。”
“哎,是,”乌雅氏带着嘉仪起身福了福。
“姑母好好休息,”乌喇那拉氏嘉仪抬头看了四福晋一眼,嗓音带着少女独有的甜美。
二月初十,皇帐
几位皇子陪同万岁爷用膳,没有太子、直郡王、十三阿哥,席间多少有些怅然。
十四阿哥年关时就被解了禁足,但随后又被德妃罚了半个月,畅春园也没能去,是以倒没参合进八贝勒得群臣保奏一事。这次跟随皇阿玛出巡,一路也都十分安静,没跟八贝勒搅合在一起,见到四阿哥也只是闷闷的打声招呼,不曾再言其他。
“这几日,咱们就启程回京了,”康熙爷靠在龙椅上,“老九、老十几个也都大了,回京后,朕就下旨赐爵封府,以后可不能再像孩子一样胡闹了。”
“儿臣等定不辜负皇阿玛教导,”几位皇子起身行礼。
康熙爷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众人坐下,“胤礽病愈后,朝中人心所向,都想让他重回毓庆宫理政,朕也有所打算。但,经这一连串变故,胤礽多少有些精神不济,身子也不安泰。老三、老四几个以后要多多帮衬太子,万勿再生嫌隙。”
几位年长的皇子俯身领命,末了,四阿哥叹了口气。
康熙爷眯了眯眼,盯着四阿哥道,“胤禛何故叹气?可是有所怨尤?”
“皇阿玛恕罪,”四阿哥起身垂首,“儿臣只是一时有感,并非怨天尤人。”
“哦?”康熙爷向椅背上靠了靠,“你有何感触,说来听听。”
四阿哥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才开口道,“儿臣这几日为皇阿玛理折,见一众朝臣为二哥求情,心下困惑不已。年关时,八弟得群臣保奏,贤名远播,至如今不过才短短一月。儿臣早就听闻,朝臣中多有闻风而动如墙头草之徒,如今一见当真心惊。儿臣不禁揣测,这些为二哥求情的人,有多少是真的为我大清储君着想,又有多少是为一己私利,抑或别有图谋——”
“依四哥的意思,”八贝勒突兀地打断四阿哥的话,“朝臣得闻圣训,迷途知返,听从皇阿玛旨意,一心扶持太子反倒成了谋取私利,结党乱政的小人了?那以后,皇阿玛的训责,臣子们是听还是不听呢?”
四阿哥微微抿唇,看了康熙爷一眼,嘴角带了一抹淡笑,“八弟言重了,四哥哪里敢质疑圣训的力度,只是因人心诡谲而有所感触罢了。二哥贵为太子,却屡遭旁人陷害,先受镇厌咒魇之苦,又遭朝臣弹劾责备。眼下二哥的身体尚且虚弱,却突然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做弟弟的不禁担心,以二哥目前的状况能否抗下这么巨大的压力能否还像以前一样精力充沛地为皇阿玛分忧”
“四哥如此重视兄弟情义,八弟敬服,”胤禩冲四阿哥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不过,四哥此番言论不免有挑拨二哥与一众朝臣关系之嫌。”
四阿哥面色一冷,八贝勒弯着嘴角继续道,“太子虽为我等兄长,但更是一国储君,得皇阿玛自小教导,心性品质与我等定是不同的。储君与朝臣亦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今,二哥经皇阿玛多番教导,已经彻底夺得群臣的支持。如此人心所向,于日后社稷政事岂不有百益而无一害?四哥又何必杞人忧天,画蛇添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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