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请起,”四阿哥靠在椅背上,与马尔汉对视了一眼。
马尔汉低下头道,“启禀王爷,微臣与富宁安大人交情深厚,富宁安大人一贯仰慕王爷雷厉风行,特拜托微臣引荐。”
“太傅已然乞休,还要为胤禛操心,实是胤禛的不是,”四阿哥起身,亲自扶起了富宁安,“富宁安大人素有清名,连皇阿玛都多番称赞,本王也屡有亲近之心。眼下,东宫倾覆,朝堂不稳,以后还有劳大人多多辅佐了。”
“能得王爷赏识,富宁安日后必定殚精竭虑,不遗余力,”富宁安又躬下身,行了一礼。
送走了富宁安,马尔汉单独留了下来,“老臣与富宁安相识已久,这人才德双修,对王爷也是真心青睐,王爷大可重用于他。”
“既是太傅引荐,本王定然全心倚赖,”四阿哥将马尔汉引进内厅,苏伟给两人上了茶,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四阿哥身后。
“不知太傅可曾听说,江南科场一事并未结束,”四阿哥端起茶碗,若有所思道,“户部尚书穆和伦,工部尚书张廷枢奉旨重申噶礼与张伯行互参一案,其结果竟然与张鹏翮等人相同。皇阿玛分明有意袒护张伯行,打压噶礼,日前已经驳回了张鹏翮的奏折,为何穆和伦与张廷枢还要故技重施?我本以为,这互参一事是二哥的手笔,可如今看来,似乎没有那般简单。”
“王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马尔汉捋了捋胡须道,“互参一案应该确为太子所为,但如今太子被废,当初的目的再难达成。可这股东风,却被一些有心之士盯上了。”
“太傅指的是?”
“八贝勒,”马尔汉压低了嗓音,“据老臣所知,王爷并未涉足江南的权益纷争。”
“确实如此,”四阿哥点了点头,“江南的水太深,又涉及汉人学士,皇阿玛一直十分忌惮。”
“王爷的顾虑没错,可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马尔汉继续道,“太子之所以难以撼动,其在江南一地的民心所向是一大重因。也因而,有些人早早就把手伸向了江南。”
“太傅的意思是,胤禩已经在江南培养了势力?”四阿哥扬起眉角。
“更甚,”马尔汉端起茶碗,“俱江南传来的消息,如今八贝勒在文人学士间的名声几乎已不亚于太子了。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一储君的名位。”
“既是如此,”四阿哥微微翘起嘴角,“本王就帮帮他!”
三月十六,九经三事殿外
“恭喜八哥了,”九阿哥胤禟与八阿哥、十阿哥一起走出日精门,“早朝上连番有大臣请八哥下江南主持恩科。如今二哥被废,皇阿玛一贯最看重汉人学子,这个肥差迟早要落到八哥头上了。”
“怎么是个肥差?”十阿哥胤誐不解地道,“先有张鹏翮,后有张廷枢,下江南可不是光主持恩科一件事儿,要是卷进互参案里,两头儿都不是人。”
“胤誐说的也有理,”八阿哥开口道,“江南这一趟,不是那么好走的。更何况,我还不知皇阿玛如今的心思。万一又惹得皇阿玛忌讳,岂非作茧自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胤禟扬起眉梢道,“眼下东宫空悬,这南山集案、科场受贿案和噶礼、张伯行互参案是一桩接着一桩,皇阿玛就算有所忌讳,也得先想法子把事情解决了啊。只要八哥下一次江南,这在民间的声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两相比较,九弟总是觉得,值得走这一趟!”
八阿哥拧紧眉头,缓缓地呼出口气,从何焯的弟弟在江南替他收书开始,他在江南下的工夫几乎不弱于朝上。如今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当真是难以拒绝的。
然,天不顺应人意,第二天的早朝上,四阿哥当堂上奏,请皇上亲自主持江南复试,由吏部出资,供应江南考生入京赴考,以彰朝廷求才若渴之心。
言毕,朝野哗然,很多大臣不能接受,但细论起来却并非天方夜谭。江南两个省的考生,最多四百名,这笔银子吏部完全出得起,更遑论还有受贿官员的查抄家资。
从南山集一案开始,朝廷对文人的拉拢就屡遭打击。而今太子又被废黜,眼看弥补不能。若是万岁爷当真亲自主持复试,令江南学子入京,确实能最大限度地安抚人心。
朝野上一番唇枪舌剑下来,康熙爷虽然没有马上决定,但从态度上显然已开始认同。
八阿哥站在队列之中,看着四阿哥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
早朝后,走出九经三事殿,四阿哥冲八阿哥一笑,“可惜啊,白费了八弟的一番苦心,这江南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我看是有人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胤誐昂着下巴从旁道。
四阿哥瞥了胤誐一眼,冷哼了一声,“想吃葡萄,也要主人肯给啊。这般急切,就不怕旧事重演吗?”
胤禩身子一紧,先一步走下了台阶,他知道四阿哥指的旧事是什么。“九经三事殿,群臣保奏,”跟如今的情景似乎不差分毫。
“八贝勒,”梁九功拦住胤禩的去路,微一俯身道,“万岁爷宣八贝勒觐见。”
胤禩点了点头,跟着梁九功往清溪书屋走去,一路上心如擂鼓。
四阿哥回到圆明园,苏伟连忙迎了上来,“你挤兑八阿哥了吗,挤兑的怎么样?”
跟着四阿哥的张起麟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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