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了解李氏,”年氏拨动了两根琴弦,“从我入府以来,我就很奇怪。像李氏那样一个人,竟与性情严肃的福晋和古板老实的宋氏一样,远远避开东小院,不争宠、不吃醋,甚至不刻意去引起王爷的注意。就好像一个彻底认输的赌徒,连骨子里好赌的性情都输得一干二净了。”
“小主,”凌兮察觉到了年氏情绪的变化,有些担心地走到年氏身旁。
年氏手上一用力,琴弦划破了手指,落下一滴鲜红的血珠,“看来,还是我小看了他啊。”
五月中旬,永和宫
终于解禁的四阿哥携福晋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德妃上上下下地看了四阿哥一遍,长出口气道,“也不知你那府邸是不是有什么冲撞,自打你封了王爷,就一会儿时疫,一会儿遇刺的,上次的没好多久,又生了这么一场大病。”
“不是什么大病,”四阿哥浅浅一笑,“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儿子也是想借这两个月好好调养调养,如今已然大好了,请额娘放心。”
“哪那么容易就放心的,”德妃瞪了四阿哥一眼,转头看向四福晋,“怎么没把弘昀抱来,如今都会走了吧?”
四福晋莞尔一笑,“孩子太闹,怕吵了额娘休息,现在两个嬷嬷都抓不住他。”
“孩子嘛,总是淘气的,等哪天一定要抱来给我瞧瞧,”德妃拍拍四福晋的手,转头冲清菊使了个眼色。
清菊行礼而下,片刻后领了两名年轻的少女走进了内殿。
“这是我在秀女里特意给你留下的,”德妃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神情温和地冲四阿哥道,“你别怪额娘多管闲事,你看你府上,这一转眼又两年多没一点儿消息,哪个王爷像你这样清汤寡水的啊。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好人家出身,额娘帮你调教了一个多月,该懂的规矩都懂了。你看看,要是合你的眼缘就带走,你府上也该添几个新人了。”
德妃说完又看向四福晋,四福晋看了一眼殿内跪地规规矩矩的两名秀女,微微低下头道,“额娘说的是,王爷平日事忙,都是儿媳疏忽了。”
四阿哥扶在椅子上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却是淡然一笑,“既是额娘调教过的,一定都是识大体的,一会儿跟福晋一起回府就是了。”
与此同时,长春宫
八福晋冷着脸看着跪在正殿的清秀少女,沉默了片刻起身冲良妃一俯身道,“有劳额娘费心了,贝勒爷身边就算要添人,也不能要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若是贝勒爷有意,儿媳娘家还有几个远房侄女。虽说年纪尚轻,但总是大家出身,不至于丢了贝勒府的颜面。”
良妃闻言,胸口立时一窒,捂着嘴咳了半晌,几欲别过气去。
与八福晋一同进宫的侧福晋嘉怡一边顺着良妃的背,一边用眼神示意嬷嬷把小阿哥抱地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额娘别动怒,身子要紧,福晋没有顶撞额娘的意思,只是眼界略高了些。回头臣妾跟贝勒爷说说,想是贝勒爷不会浪费额娘的一番苦心的。”
八福晋瞪了嘉怡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大宫女红菱将两位福晋送出宫门,转身回到内殿时,良妃已经躺到了软榻上,脸色惨白。
“娘娘,”红菱看到良妃手帕上的鲜血,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今儿是八阿哥不在,否则八福晋不敢这般放肆的。要不是她那个舅舅在朝前立了点儿功,咱们八阿哥哪还会搭理她啊。”
良妃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胸腔里一股股热流直往喉咙口窜,她抿了抿干涸的双唇,嗓音黯哑地道,“胤禩,有多久没来了?”
红菱手上一顿,随即装似不在意地替良妃盖上薄毯,“前朝事忙,贝勒爷进宫一次也不容易,上回,咱们在畅春园时不还碰到过吗?”
良妃转头看向窗外,灰败的脸色,单薄的身躯,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没了光泽。这座长春宫,如今是已然留春不住了。
雍亲王府
四阿哥下了马车,看也没看那两名秀女,直接侧身对福晋道,“这两个就交由福晋安排了,没事儿别让她们乱跑。”
福晋知晓四阿哥的意思,微一俯身道,“妾身明白。”
东小院
苏大公公正跟一大堆药膳较劲,四阿哥风风火火地就进门了,跟在后头的张起麟一句话也不敢说,冲苏伟连连眨了两下眼睛。
苏伟看了一眼直接卧到榻子上的四阿哥,悄没声地走到门口。张起麟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苏伟立马就明白四阿哥的火儿从哪儿来了。
一支硕大的人参被送到四阿哥眼皮底下,苏伟歪着头坐到榻子上,拿手指捅了捅独自运气的某人,“一会儿给你用人参炖鸽子好不好?”
四阿哥没说话,苏公公继续磨叨,“要不党参烩山菇?丁芪也说,你该吃的清淡一点儿了。我看还是鸡汤撇净了油花,下点儿小白菜怎么样?”
四阿哥瞥了苏伟一眼,喉咙动了动,依然没出声。
苏伟蹬掉了靴子,爬到四阿哥身边,晃了晃手里的人参,“这是库里最大的一支了,比我们吉盛堂一车的山珍都值钱。要不是私贩人参犯法,我早就做这门生意了。哎,这个卖人参有没有什么许可证啊?你能不能给我弄一个?”
四阿哥又瞥了苏伟一眼,嗓音凉凉地开口道,“要是有,爷就自己干了,你们那吉盛堂买卖够杂的了,你还真想垄断整个北京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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