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会猜到——诶,不对啊,”尹胜容一屁股坐到苏伟跟前,“你不是个公公吗?哪有王爷和公公一桌吃饭的,而且他还给你又剥红薯,又拍背的,刚才见你卡着了——”
“我家主子平易近人不行啊!”苏伟果断制止尹胜容的滔滔不绝,“我是伺候我家主子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你进京这么久,没听说过我苏培盛的大名吗?”
尹胜容眉目一转,嘴角缓缓翘起,“这样啊,我原还害怕挖了兄弟墙角,现今倒不用担心了。左了你们是主仆,等我跟你家王爷再近一步,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你呢。”
“再近一步?”苏伟果断转身拎起茶壶。
“你要干什么?”
“让你清醒清醒!”
六月初八,乾清宫
早朝过后,康熙爷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
大太监魏珠端上碗参汤,放轻嗓音道,“万岁爷喝了参汤,眯上一会儿吧,昨晚就没睡好。”
“放下吧,”康熙爷缓缓地叹了口气,“咸安宫这几日可有异常?”
“并无,”魏珠欠了欠身,“只有侧福晋常托人送东西给弘皙阿哥。”
康熙爷点了点头,端起参汤轻轻舀了舀,“弘皙那孩子颇为聪慧,好学的样子也跟胤礽幼时很像。”
魏珠微微低头,眼珠暗暗转了转。
“启禀万岁爷,”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康熙爷把汤碗递给魏珠,轻轻挥了挥手。
魏珠躬下身子,行礼而退。
贵妃佟佳氏缓步走了进来,“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康熙爷抬手指了指软榻另一侧,“坐下说。”
“谢万岁爷,”佟佳氏走到榻边坐好,“臣妾听说万岁爷这几日常难安枕,特让人做了几盅野蜂蜜来,万岁爷每晚用上一匙,多多少少有些助益。”
“贵妃有心了,”康熙爷靠到软垫上,“这阵子前朝事多,朕也有些力不从心。等熬过去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万岁爷为国劳心劳力,也要多重视自己的身子才是啊,”佟佳氏轻轻抿起嘴角,“陈氏的胎儿也快落地了,听太医说,该是个阿哥呢。”
“阿哥、格格都好,”康熙爷低低地吐了口气,“朕也想要个小女儿承欢膝下……”
“万岁爷春秋鼎盛,迟早会有的,”佟佳氏眼眸轻转,“对了,长春宫那边,万岁爷也多去看看吧。太医私下里对臣妾说,良妃,怕是时日无多了。”
康熙爷缓缓阖上双目,静默片刻后开口道,“让胤禩多进宫来看看吧。”
“是,”佟佳氏微微低头,“因着良妃身子虚弱,臣妾近来都没让人打扰她。上次八福晋进宫一次,当晚良妃就病了,想是久病缠身,不能太费精神……不过,既到了眼下,多让儿子来陪陪也好。”
康熙爷闻言,眉头蹙紧,“岳乐这一家人真是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六月中旬
江南科场受贿一案,经九卿议覆,决应照顺治丁酉科场例,原拟斩监候之副考官编修赵晋改斩立决。原拟流三千里之句容县知县王曰俞改斩立决。原拟绞监候之山阳县知县方名改斩立决。正考官副都御史左必蕃系专任科场之官,失于觉察,照例革职。康熙爷一应奏准。
下朝后,四阿哥与八阿哥在日精门外相遇。
“四哥真是好手段啊,”八阿哥嘴角微微翘起,路旁不少朝臣放慢了脚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阿哥皱起眉头。
八阿哥浅笑一声,上前两步道,“增开恩科一事本就是由四哥主持的。而今,四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雍亲王,深得皇阿玛重用。可怜那些地方官员,连流放都成了奢求,顷刻间就丢了脑袋。”
“贪污受贿,祸乱国家纲纪,影响朝廷用人,丢脑袋是他们自找的,”四阿哥嗓音深沉,“至于主持恩科一事,我已受皇阿玛责罚。若你心有不忿,大可去御前参奏!”
“四哥误会了,弟弟可不是这个意思,”八阿哥扬起嘴角,冲四阿哥俯了俯身,“只是对这次议覆的改判有些讶异,想是四哥秉公直断,法不容情,朝臣也都分起效仿,日后若再有——”
“微臣给王爷、贝勒爷请安,”吏部尚书富宁安打断了八阿哥与四阿哥的对话,“启禀王爷,托合齐宴饮一案,吏部有些情况要与王爷核实。”
“既是如此,弟弟就不打扰了,”八阿哥略一拱手,扫了富宁安一眼,转身离去。
富宁安走到四阿哥身后,放轻声音道,“八阿哥最善搏取宽贤之名,王爷日后也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人扣上个狠辣的帽子,只怕朝臣离心啊。”
雍亲王府
苏伟从吉盛堂回到王府时,东小院一片寂静,只有小书子捧着大扫帚,唰唰地扫着石子路上的灰尘。
“怎么了这是?”苏伟瞅着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小英子眨了眨眼睛。
张起麟凑过来道,“王爷从宫里回来就生了好大的气,在书房里砸了一堆东西。只有张保在里头伺候着,这会儿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苏伟翘着后脚跟迈进房门,张保哑着嗓子给苏伟做了个“八”字的口型,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一片狼藉,四阿哥坐在书桌后,一手扶着额头,双眼微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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