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隆科多向四阿哥低头行礼。
四阿哥摆了摆手,斜着身子往车壁上一靠,“这几日怎么样?我今天见皇阿玛的神色,倒比之前好了不少。”
“万岁爷的情绪确实大有好转,”隆科多微微垂首,“这些日子都没有再追究辫穗的事儿,畅春园里增加的防守也都一一撤下了。十四爷几乎日日伴在万岁爷身侧,这几天诚亲王借着编书之事,也常常进出九经三事殿。”
“三哥也是真沉得住气,”四阿哥翘起嘴角,神色莫测,“为了在皇阿玛跟前露个脸,能埋在书堆里五年、六年不抬头。当初那本《古今图书集成》是,如今这本《律历渊源》又是。”
“诚亲王这次确实在书稿中得了实惠,”隆科多抬起头,面色沉静,“算学馆里挑选了大量八旗子弟,皇上又把教导算学的任务交给了他。从前,诚亲王一直被大阿哥、二阿哥压制,没有什么培养势力的机会。可是如今,万岁爷亲手把诚亲王推到了八旗子弟面前。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尚且不清楚,可是诚亲王那儿,是绝不可能不做任何行动的。”
四阿哥微微点头,话音里却并不沉重,“你分析的我明白,我之前也如此担心过。不过,就在前两日,我听人说,王鸿绪进京了。”
“王鸿绪?那个群臣保奏八阿哥一事中,被罢免官职的王鸿绪?”隆科多倒是记得这个人,他是铁铁的八爷党,深得八阿哥信任。
“没错,”四阿哥从怀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这个王鸿绪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当初他免官回乡,可不是空手回去的。”
“难道,是那本明史?”隆科多双眼一亮,“当初万岁爷责令他编修明史,一直未有完稿。如今他突然回京,该是明史初成了!”
“是啊,”四阿哥轻声一笑,神情淡薄,“若无意外,用不了几天,就该轮到老八得意了。王鸿绪是难得的文臣学士,皇阿玛也很重视他的学问。他若官复原职,三哥再想在蒙养斋里一手遮天,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来,这事儿又是八阿哥一手安排的了,”隆科多面色微沉,“这几年,八阿哥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
四阿哥没出声,面上依然看不出神情。
隆科多抿了抿唇,略一思索后,终于沉声道,“当初,微臣安排畅春园汛守一事时,王爷设计先透露了消息出去。八阿哥果然咬钩,安插了不少人在万岁爷身边。这次的辫穗儿一事,刚好是老天爷帮忙。万岁爷的疑惧暴露无遗,而八阿哥如今也是甚嚣尘上。王爷何不再行安排一番,让万岁爷彻底拔了八阿哥这根刺?”
“现在,还不是时候吧,”四阿哥略略垂眉,“皇阿玛只是略有疑心,要消很快也就消了。老八那儿也不是傻子,若咱们贸然动手,只怕引火烧身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隆科多压低了嗓音,“八阿哥会安插如此多的人手进畅春园,恐怕是早有不臣之心了,王爷又何必多有顾虑呢?咱们只要替万岁爷戳破一张纸,这已然消了的疑惧很快就会再次膨胀起来。到时,微臣只要稍稍一抬手,八阿哥的安排就会全然暴露在万岁爷跟前。”
“你的意思是?”四阿哥偏头看向隆科多,“让本王设计,陷害老八?”
“胜者为王败者寇,”隆科多放缓了语速,“万岁爷已经体力不济,若哪天山陵突崩,王爷能有几分胜算?”
四阿哥垂下头,面上尚有犹疑,“如你所说,本王与老八的较量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皇阿玛现今已然平静,就算本王有所筹划,他老人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就要看,王爷肯不肯狠下心了,”隆科多双眼微眯,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入夜,农庄
“不行!绝对不行!”苏伟听了四阿哥与隆科多的对话,惊得辫子都竖起来了,“弑君弑父,那是人干的事儿吗?就算八阿哥要干,咱们也不能干!”
“不是要真干,”四阿哥的语气有些虚,盘腿坐在榻子上,也不敢看苏伟的表情,“当初我让隆科多特意放风出去,也是想让老八自己咬钩。想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揭露给皇阿玛。只是如今,老八的势力确实发展的太快,江南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了,朝上半数以上的宗亲都站在他那一边,朝臣也是闻风倒。而皇阿玛——爷怕等不到自己与老八旗鼓相当那一天。”
“怎么等不到?能等到的,”苏伟焦躁地原地转圈,“你听我的,按照你自己的步骤来,不要受人蛊惑。你想想,万一皇上真因为你的计策,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伤了身子,回头就算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了,你能安心吗?你能坐得稳吗?天下人不都是傻子,总有那骨头硬的能敲鼓的文人会给你记上一笔的!等到你老了,那就是你的梦魇,会让你夜夜不能安枕,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四阿哥抬起头,正碰上苏伟那双涨的通红的双眼,嘴角突然一翘,“爷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所以,爷也没有答应。”
转眼间,中秋降至
茉雅奇和伊尔哈又承了四阿哥的令,安排中秋事宜。
这天,用过午膳,茉雅奇就带着宝笙出门,准备去看看牡丹亭摆饰的如何了。
宝笙给茉雅奇撑着竹伞,盛夏的太阳很大,更何况又刚过午时。宝笙看着茉雅奇额头上的细汗,不禁有些心疼,“格格也真是的,何必这大午间的出来,没得惹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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