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傍园前院
苏伟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廊下,院子里站着一溜的小太监、小宫女。
路傍园的管事丁中偷闲去喝了顿小酒,刚进门就被人告知雍亲王来了,而那位一听名字就很不好惹的苏大公公正在前院等他,一身的酒气顿时化作冷汗将整件宫服浸得透湿。
照理说,丁中进宫的年头也不短了,能混到路傍园管事的位置也是有几分脑子的。只是,在路傍园这种偏院呆久了,总难免生出几分懈怠的心思来。
好不容易盼来位主子,还是个刚被皇上公然下旨斥责的主儿。前面被皇上如此责备的皇子,一个囚在咸安宫里,一个囚在原直郡王府里,这辈子恐怕都难见天日了。
丁中越想越来气,偏那位八福晋还跋扈的紧,一进路傍园就把他们使唤的团团转,他愈加不想淌这趟浑水了。所以那边八福晋一病,他就撇着嘴把手里的差事一扔,出外寻开心去了。只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要被放弃的病秧子竟招来位正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丁中缩着脖子小跑到廊下时,两条腿已经抖得像筛子了。
“苏,苏公公,”丁中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瞄到院子里的一干手下,顿时提着嗓子喊道,“你们这帮天杀的懒蛋玩意儿,一个没看住就敢给我偷奸耍滑!今儿是苏公公在这儿,要不我——”
“行了,”苏伟眼睛一斜,看得丁中又一哆嗦,“少在咱家面前装腔作势的。”
“是,是,是,小的不敢,”丁中不住地弯腰点头,额上的汗都顺着下巴滴到了地上。
“你们平日里是怎么干活的,咱家并不关心,”苏伟站起身,走到栏杆前,伸手抹了一把灰扑扑的柱子,“只是这一阵儿,我们王爷在这儿,咱家不想看到任何腌臜东西脏了我们王爷的眼……”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丁中连连应下,挥着手让奴才们赶紧散开打扫。
苏伟掏出条手帕擦了擦手,也不想多搭理丁中,径自转身往后院而去。
丁中一路目送着苏伟离开,这才腾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跟丁中相熟的老太监此时凑上前来,压着嗓音道,“不是说,雍亲王与八贝勒一向不和吗?怎么看起来倒像挺上心似的?”
“你懂什么,”丁中缓了口粗气,“现在的八贝勒就是颗烫手山芋,雍亲王要么不管,既然管了就不能让任何人说出个‘不’字来。”
傍晚
八阿哥喝了药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四阿哥倒是尽职,一下午都卧在榻子上看书。
说来也怪,四阿哥跟八阿哥只差了三岁,虽不同母,但到底都是康熙爷的血脉,三十几年来却从没有如此宁静和平地同处一室过。
这一幕让提着食盒进门的苏伟都略微愣了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主子,吃饭吧。”
苏伟把食盒放到榻上,四阿哥帮着他收拾好了炕桌,把几碟小菜并一碗粥拿了出来。
“我去厨房看了看,食材都不怎么新鲜了,强挑出这些。”
苏伟还有些埋怨,四阿哥却不觉得有什么打紧,只压低了嗓音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苏伟背着八阿哥的床铺,冲四阿哥咧咧嘴角,这屋里到底还有一个人,两人不能太随便。
四阿哥端着粥碗,就着小菜吃的很慢,苏伟时不时地挑块儿鸡肉放到他碗里。
不是正经的侍膳,举止动作十分默契自然。
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却不知在外人眼里,这一幕总是有些过分和谐了。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八阿哥,正歪着头,紧蹙着眉,将一切看在眼底。
翌日
八阿哥又突然发起了高烧,又吐又泄地折腾了一上午。
四阿哥迫不得已,又想拟折递往御前,谁想刚提起笔,康熙爷的谕旨又一次到了路傍园外。
只不过,这一次的圣谕却不是针对八阿哥的,四阿哥接过圣旨后,跟着跪在后头的苏伟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谕旨很简单,康熙爷说四阿哥随驾在外,却因担心八阿哥的病置护驾之事不顾,奏请先回,看视胤禩;观此关切之意,亦疑似党庇胤禩;胤禩医药之事,即著四阿哥全权料理。
传旨的太监一走,苏伟就忍不住了,满屋子团团转了一圈,最后一脚蹬在墙上,“万岁爷这锅甩的也太快了吧,敢情是你自己想回来探视八阿哥的啊?我就没见过这么两面三刀的人!两个都是儿子,他好意思拿一个保另一个吗?”
“行啦,咱们不早就预料到了吗?”四阿哥倒是泰然,“只要胤禩留下一条命,等皇阿玛到了京城,我再推了就是。”
“就怕跟狗屁膏药似的,沾上就拿不下来了,”苏伟嘟囔着坐到茶桌旁。
“不会的,”四阿哥收好了圣旨,缓步走到窗前,“爷如今,跟胤禩的身价不同了。”
圆明园
茉雅奇一路上走得并不急,比四阿哥还晚了一天到圆明园。
人刚下马车,弘盼就带着小书子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姐姐,大姐姐!”
茉雅奇站定,一张娇艳的面容宛若春中桃李,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不少。
“慢点儿跑,”茉雅奇接住弘盼,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大姐姐,你都去哪了?阿玛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啊?”弘盼抓着茉雅奇的袖子,嘴里连珠炮似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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