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地哄劝,四阿哥都不肯从病床前离开一步。
最后,丁芪告诉四阿哥,要取出苏公公背上的刀,必须整个切开伤口。那把匕首插得太深,可能要直达腹部。
在这之前,整座病室都要消毒。否则,一点点灰尘进了苏公公的肚子里,都会要了苏公公的命。
四阿哥不是很相信那个传教士大夫,听说要用这么危险的办法,更是抗拒。
关键时刻,一直昏沉沉的苏公公却短暂地清醒了。
他告诉四阿哥,相信那个洋人,那个洋人能救他。
马丁进了病室,大夫们配合他用艾草、土薄荷和酒精给整间病室消毒。
四阿哥退到了门外,见到马丁拿出那些银光闪闪的刀具时,整个人都是一抖。
张保连忙关上了病室的门,去找了件厚实的披风给四阿哥披到了肩上。
张起麟搬来了凳子和火盆,又让人煮了姜汤。
四阿哥这个时候倒很好伺候,让他坐在那里,他就坐在那里,让他捧着手炉,他就捧着手炉。
张起麟端了煮好的姜汤给他,他也接着,只是不知道往嘴里喝。
大夫们要了几盆热水进去,病室的门就再也没开过,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里面的情景。
等到了早晨,丁芪递了方子出来,才奢侈地告诉了他们一声,刀已经取出来了。
四阿哥一直没有变过的表情,这时候终于动了,他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张保、张起麟也跟着长舒口气,只觉得压在他们头顶的那座大山,终于往旁边挪动挪动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病室的大门打开。
带着白帽子的马丁走了出来,也像模像样地给四阿哥行了一礼。
“怎么样?”四阿哥的嗓音哑的厉害,但听起来总算有了人气儿。
“王爷请放心,短刀已经取了出来。刀刃卡在了肋骨间,但很幸运的,没对骨头造成太大伤害,也避开了大血管。现在,只要伤口不进一步感染,不产生其他的并发症,是不会危及生命的。”
张保、张起麟在后面连连拍胸口,拜谢所有路过的菩萨、大神。
四阿哥闭上眼睛,拳头抵在嘴边,颤抖了很久,终于慢慢沉静了下来……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周遭的几个人,除了本身就不熟悉雍亲王的马丁外,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们熟悉的雍亲王,终于回来了。
京城,十三阿哥府
这一晚过去,十三阿哥也没怎么睡。从回来禀报的侍卫那里,他知道马丁已经被找到了。
“苏培盛……”
十三阿哥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一个个想法在心里闪过,又一个个被他扑灭。
十三福晋兆佳氏得知十三阿哥起床后也没有用早膳,担心他的身体,就赶过来看他。
进了十三阿哥书房时,见十三阿哥满地乱走,连忙去扶着他,“爷,您这是怎么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小心再碰到。”
“我没事,”胤祥挥挥手,眉目间满是愁绪。
突然,他想起来,兆佳氏的弟弟恩绰一直在雍亲王府供职,也很受四哥重用。
“福晋,恩绰在四哥府里做事,有没有跟你提过苏培盛?”
“苏公公?”
兆佳氏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道,“恩绰现在很少提雍亲王府的事的,毕竟他是四哥的近身侍卫嘛。不过,他以前给四哥做哈哈珠子时,倒是提过苏公公几次。都是些孩子气的话,说四阿哥对苏公公有多好,他们犯了错找苏公公求救,总是能有办法什么的。”
十三阿哥长叹了口气,坐到了木椅上,“我现在只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啊,否则……”
“爷是怎么了?妾身听说昨晚四哥府上的奴才来过了,是不是四哥出什么事了?”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脑中却突然灵机一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要是四哥出事了的话……”
兆佳氏有些茫然,十三阿哥猛然起身,“我得去趟通州!”
“什么?”
兆佳氏一愣,“那怎么行啊?爷你身上还有伤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十三阿哥转头向外走去。
“邓玉!”
“奴才在!”
“给我安排马车,对了,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主子吩咐,”邓玉走到十三阿哥跟前一俯身。
“把爷赶去通州的消息让人散出去。就说爷走得很急,连去宫里禀报一声都没来得及,知道了吗?”
“是,”邓玉利落地应了。他给主子办事,一向不问为什么。
通州宝仁堂
快到中午了,洗漱一新的四阿哥,再度进了病室。
苏伟还在沉沉睡着,四阿哥找了个椅子,在离着木床一尺远的地方坐下了。
他怕自己身上有什么灰尘,会感染苏伟的伤口。
苏伟脸色红红的,但不是昨晚那种深沉的酡红了,微微带点粉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睫毛一动一动的。
四阿哥静静地看着他,好像两人之间有了什么无形的联系,他能感觉到苏伟身上渐趋平和的气息和缓缓安稳下来的脉搏。
在这种静谧安宁的气氛里,四阿哥看着那个终于又回到他身边的人,双眼也慢慢沉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