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我这几日还想着呢,也不知进宫前还能不能再见见你了。”
絮儿退出了屋门,守在外头,苏伟坐到了软榻旁的圆凳上。
“我在宫里见了程斌,他倒是开门见山。程斌这个人我虽接触不多,但也找丁芪了解过,家世简单,父母都早早过世了,他医术扎实,人也没什么癖好,平时少言寡语的,但做事很有原则,丁芪也是看中他的人品,才收他做徒弟的……”
诗玥一句话没说,只一眼不眨地盯着苏伟。
“他老家在江南,也是钟灵毓秀的地方,如今刚到而立之年,虽然没有娶妻,但也从不去那些风花雪月之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伏在案头,研究医术药方。他在宫里见到我,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了他的决定。我也不知你们之间是否有意。但若你肯,这个人应当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苏伟一口气说完了,抬起头时,却见诗玥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诗玥,你……”
“我不愿意,”诗玥这次打断了苏伟的话,微微低下头,摆了摆身上的毯子,“程斌跟我提起时,我确实动心过。可我这几日也想明白了,我动心,并不是因为程斌,而是因为我害怕进宫。程斌是个好人,对我也一片真心。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欲,就让他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诗玥,”苏伟心里像有根刺扎着,他和胤禛,当初何尝不是因为一点私欲,就搭上了诗玥的一辈子?
“你不愿意跟程斌走,也没关系。我可以安排你去其他的地方,你可以慢慢找自己喜欢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下半生都被困在宫墙里,这座王府已经困了你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可以解脱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你不管在哪儿,都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诗玥看着苏伟,眼眶慢慢泛红,片刻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走……”
“你就当我是贪图宫里的荣华富贵吧。”
诗玥拍了拍身下的毯子,“你看,我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吗?多少人想进宫都进不去呢。”
“诗玥……”
“我承认,我确实害怕!”
诗玥垂下头,“我怕进宫后的生活,怕一辈子就这样望到头了!可我也害怕离开的生活,害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你说,我可以再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万一,我找不到了呢?”
苏伟不知再说什么,他本是最能言善辩的,可面对这个他注定欠了她一生的姑娘,面对这个对他一片赤诚的姑娘,什么言辞都显得那么苍白。
“所以,你就让我留下吧。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
诗玥抬起头,嘴角翘起,虽然眼中含泪,但笑的很明朗。
有一万个念头在苏伟脑海里转,但临到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好……但我不会让你一生就这样望到头的,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想离开了,你决定走其他的路了。只要一句话,我一定为你做到!”
“嗯,”诗玥重重地点了点头,覆盖在眼中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
傍晚,养心殿
一直守在景山寿皇殿,先帝灵柩前的梁九功,终于被带了回来。
张保将他引进东暖阁,自己随后退出了殿门,守在外头。
“奴才梁九功,叩见圣上。”
雍正爷坐在龙案后,一只手在扶椅上轻敲了敲,“起来吧。”
“多谢圣上。”
梁九功站起,微微弓着腰,束手而立。
“你当初,受孝懿先皇后恩惠,这些年,对朕也多有照顾。朕本不欲为难你。但是,暗间一事,你要给朕交代清楚。否则,也别怪朕不顾往昔情分了。”
梁九功稍稍抬眉,依然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圣上是想问,那最后一名血菩提去了哪儿?”
雍正爷没有说话,然眼下情景,已不言而喻。
梁九功嘴角微勾,“暗间的事,从来都是顾问行经手的,先帝甚少让奴才接触。不过,奴才也略微知道一二。暗间的血菩提,每一位都是精挑细选,训练多年的。且他们身份特殊,一经启用,非死不得回。”
雍正爷的眉头动了动,胸口暗暗沉浮。
“这些年,暗间的血菩提帮先帝做过不少事。他们不止探听消息、偷取证据,也善于暗中刺杀、埋伏做戏。”
梁九功站直了一些,看到了雍正爷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不过,如今这仅剩的一位血菩提,要做的任务却简单的多。”
养心殿内一片寂静,张保守在门口,有事通报的奴才都被拦截在了外面。
灯柱里,爆出一点火花。梁九功笔直地站着,似乎忘了规矩。
“他只需要,把一份先帝遗诏,交给他该交的人!”
凝滞的空气猛地震动,雍正爷霍地站起了身。
梁九功后退了一步,跪到地上,“奴才之所以没有随先帝而去,就是要完成先帝这最后一份遗愿。遗诏奴才已经交给了喜,喜如今也早离了京城。”
胤禛有些不敢相信,站起来的双腿一动,狠狠地撞了一下椅子。
梁九功抬起头,似乎看穿了胤禛在想什么,“请万岁爷放心,先帝既然已决意将江山交给您,自然不会留下遗诏,再立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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