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楚翼的声音, 比寒风还冷, 宋修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他的眸底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管是希望还是绝望, 都藏了起来,宛如一潭死水, 再也不见半点波动。
他知道自己那句话一旦问出口, 楚翼必然会知道他的失忆是装的, 但是他快死了……就快死了……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不自量力的想要问一下。
你有没有一点点想要救我的想法?哪怕曾经有过一点也行……你犹豫一下也行……
但是没有。
楚翼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卑微到底的蝼蚁, 他听到楚翼说, “从未。”
这大概也算是个答案了吧。
“玄晶草不能用灵力带回,所以我要收回灵力,一步一步走回魔宗。”楚翼看着怀里的人,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怀里人的眸光,似乎从刚刚开始, 就熄灭了,楚翼停顿了一下,道,“我无法带你回去,也救不了你。”
“好。”这个字,宋修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楚翼将他放在了雪地里,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转身准备离去,宋修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攥住了楚翼的衣角,他嗓子里卡着血,每说一个字,仿佛喉骨碎裂一般的疼,他却非要执着的问道,“我什么地方……对你不好?为什么……你就试试……不肯……”
他疼的微微仰头,胸膛处的骨头断了,微微凹陷,许是断骨刺穿了他的肺部,他呼吸间都带着血沫,艰难道,“一次……都没有吗?这三年……算什么?”
他不想像个卑微的弱者一样,去询问这样的问题,他是天之骄子,他是宋修,他本该天赋卓越,纵横修真界,他乃青玉剑座下弟子……他有着无限风光的未来。
但那都是曾经。
从他见到楚翼开始,就已经一脚踏入了不归路。
楚翼手里握着玄灵草,上面满是血迹,已经干涸,他站立了一会儿,忽而佩剑出鞘,剑芒直指宋修,他的声音冰冷,却让宋修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这三年,本不该是你的,你偷了三年,应该还了。若非是你,师尊不会金丹受损,我与师尊亦不会到此地步,你让我伤了我的恩人,却在此问我会不会救你?宋修,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你该还了,师尊的伤,我将连本带利,奉还给你,这是你应该承受的。”
楚翼没有动用灵力,可他的剑上本就剑气极重,宋修眼睁睁的看着利刃从他的腹中穿过,剑气在他的气海骤然翻滚,他感觉内腑几乎都要被搅碎了,疼的嘶吼出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落在雪地里,鲜红的刺目。
楚翼瞳孔微微紧缩,他抿唇收回了配剑,转身踢开了宋修的手,他道,“你欠我的,还清了,以后不要再见,我废了你的金丹,你可以恨我,但是你要清楚……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修仙。”
宋修看着楚翼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他躺在雪山之巅的雪地里,雪落在他身上,很轻,他的长发,衣服,睫毛上,都沾着雪了,慢慢的雪将他吐出的血覆盖,将他的伤口覆盖,他愣怔的看着天空,小腹处隐隐有些温热,似乎什么正在流失,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血。
毁掉了金丹?
他哪来的金丹?金丹三年前就没了。
他的气海里,唯一藏着的,就是他的命脉了。
宋修微微凹陷的胸膛忽而震动的一下,他呕出了一口黑红的血,寒意渐渐将他包裹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自己蜷缩。
黑色的血,是心脉断裂时,才会有的心血。
【666:宿主,身体机能急速下降。】
【宋修:我要死了吗?】
【666:是的,并且楚翼的仇恨值还维持在百分之七十,在您身体消亡时,会判定任务失败。】
【宋修:失策,血卡着我的喉咙,他又走的太快,我台词还没来得及说……有什么方法能延迟一下死亡吗?什么都行。】
【666:只剩一个方法了。】
【宋修:什么?快说!什么方法都行!】
【666:关闭掉屏蔽痛觉的功能。】
关闭屏蔽痛觉的功能,那就代表宋修要直面胸骨骨折,断骨很有可能刺穿了他的肺部,因为他一张口都是血沫,小腹更是被楚翼一剑刺穿,气海全部损毁,全身经脉皆断,心脉也断了……他就得直面濒临死亡的彻骨之痛。
宋修很清楚这点,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让666关闭了痛觉屏蔽。
骤然涌来的疼痛让宋修忍不住惨叫出声,可他没有力气了,声音嘶哑而绝望,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雪,全身都在发颤,越是动弹一下,越是疼的可怕。
从内到外,他甚至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哪里疼,极端的疼痛几乎要磨灭他的意志,他死死的咬牙撑着,额头青筋已然暴起。
一连三日,他不吃不喝,疼痛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他几乎咳不出什么了,仅凭着一股气撑着,他不能死,如果现在死了……任务失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可以疼,可以往死里疼,但是任务不能失败,他就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没了,他承受不了的。
楚翼快马加鞭赶回了魔宗,立刻命人将玄灵草炼制成了药丸,他用尽方法,才诓着木羽修吃下了玄灵草。
药入口即化,木羽修顷刻便感到本来有些暗伤的金丹正在恢复,他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扭头看向楚翼,厉声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玄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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