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欲冲出去与青衣人决一死战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白龙怀里掉出来,那人眉目紧闭,嘴角溢血,正是他自己。
那一刹,他突然知道这个片段是什么了。当年他初次御剑离渊,被一青衣人俘获控制,幸而父亲救了他,但父亲也因此长眠不醒。他一直不明白强大如斯的父亲缘何沉睡,但今日总算明了,原来青衣人这么强,是青衣人伤了父亲!
年少的自己随风坠落,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天道白龙挣扎着想接住他,却因腹部的致命伤无力回援,青衣人冷眼相待无动于衷。而这时一道白影翩然而下,手中结印,原本束缚白龙的大网很快脱离,转而极快地网住濒死的他。
无名?!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原来方才的大网是无名控制的?!
由神文编织的大网将他网住,无名也很快飞身而下将他揽入怀中。仔细看,无名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薄光,随着光芒的持续,无名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二人一起落地,无名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鲜血落下却没有实体,一切还是虚像,只是无名用某种神术接住了他。
“胡闹。”
略带呵斥的声音从九天落下,青衣人一个瞬身来到无名跟前。天道白龙眼看他落于敌手,极不甘心地怒吼一声。然自身难保,无力抢夺,白龙用尽最后一口真气划破虚空,带着界心离开。
白龙离去,一切恢复平静。青衣人转身,却见无名正将他抱在怀里,眼中光芒流转,一把墨色长剑缓缓凝结,横在自己与青衣人之间。
“不准过来。”
无名的语气并不强硬,青衣人却似有顾虑,很快收敛杀意,眉眼揉了几分无奈,长袖拂风,化作温雅道人。
“好,好,我不动。”
得了保证,紧绷的神经才松缓,周身薄光消失,他的身体从无名手中穿透,陡然摔在地上。无名欲将他扶起,然自身已是虚像,根本无法触摸。
见此,青衣人叹一口气。天道已逃,如何处理天道之子却成了问题。
“莫要心软。”青衣人长袖临风,俯视着无名,“自上次你与天道决裂,界心落入天道之手,你的界面就濒临荒绝。没有界心,整个界面都得死。不是我非要与你作对,而是你杀天道夺界心,他护天道护界心,你们本就相悖,若不斩草除根,日后便是自取灭亡。”
无名却仿佛没听见,允自蹲下查看他的伤势。半晌,霜眸一片冰冷:“他快死了。”
青衣人袖手:“中了御神之术又受我剑气侵蚀,死的不冤。”
无名抬眼,两人双眸对视,气氛一时僵持。
过了许久。
“放了他,让天道来救。”无名说。
“不行。”青衣人斩钉截铁,“他是天道之子,用处很多,我好不容易来此界面,不能空手而回。”
无名冷静道:“你放他回去,天道必然会救。如今天道重伤垂危,若再救他,你认为天道还能活?”
青衣人:“你是说让天道不攻自破?”
无名语声淡淡:“杀天道比杀天道之子更有价值。”
闻言,青衣人一笑:“主意不错,可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无名垂眸,看向地上气息微弱的少年,久久不言。
而旁观了全程的他,心中更是大骇。
原来如此!当年他晕过去之后居然发生了这些?实在讽刺,他到底该感谢无名救了他,还是该感谢无名算计了他?观好友言行,实在分不清真诚与假意,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相知相伴,可谁知这份情义里没有算计呢?
思及此,他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窒闷,脑中一时烦乱,眼看青衣人将重伤的他留下,眼看无名与青衣人离开,整个过程因为青衣人的存在,他也不敢现身质问一二。
心里难受。
直到神念从星光脱离,他还久久无法回神。
佛子见他心神动摇,笔锋点画,又添一道神文。
其实方才的画面是佛子故意给他看的。佛门修法讲究心意关,单测试修为境界不够,还得试探心性。若对方心性不佳心魔一堆,也是很难获得佛子认可。
可惜的是,经过方才的试探,佛子发现眼前的天道之子不单境界不佳,心性也不佳,自己不过小小作梗,对方就心神动摇,实在让人失望。
于是在这样不满的情绪里,佛子笔尖一勾,下手更狠。
0227_不争气的父亲
他不知道该如何破境。
他只知道漫天星辰已陨落大半,每一颗星子都是一份因果,每一份因果都在断绝。
他去捉鬼铺,铺子里只有柳双,柳双将他视为客人,问他家中闹鬼还是算卦姻缘;他去周府,府中管事将他赶走,说他寻滋闹事;他再回天衍观,观中弟子茫然不识,只当他慕名而来与他布道;他走遍苏城角落,敲挨家挨户的门,左邻右舍皆目光警惕,将他视为乞子;他拉过贩夫说自己是买酒的常客,贩夫摇摇头,说绝不会记错客人……
他如一缕浮萍游荡世间,世人遗忘他,他也渐渐遗忘世人。
最后记得的,只有掌心刻下的几个名字。
朝九……
第一个刻下的名字,最重要的人。
他突然想起父亲是天道,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天书可以影响所有人,却未必能干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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