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杯子不耐摔,一下子就摔成了三大瓣,陶瓷片在头顶镭射灯下反光,晃得滕庆华眼睛疼。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那三瓣陶瓷片上,沾着棕褐色的水渍,映出三片分裂似的人脸,却不是他自己的。
滕庆华一愣,觉得那映出的人脸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地仔细看了两眼,旋即倒吸了口气,那张映出的、被碎片割裂开来的脸,像极了马梦起!
他受惊,猛地踢倒了吧台椅子,仓促又匆匆地往后急退了两步。
“还没付钱呢。”咖啡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
滕庆华却是迫不及待要走了,他一边咳得脸色煞白,一边疯狂摇头,闷头就往外冲:“从我房卡上记账扣!”
“那不行,我煮的咖啡,都得拿现金支付的。”那人却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滕庆华。
滕庆华下意识看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没擦干似的,全是水,只是抓住他的肩膀就觉得有水渗过衣服透进来。
那只手有些臃肿,却白得惊人,无名指上还卡着一枚金色有些发黑的戒指。
戒指看起来很小,把咖啡师的手指卡得像是嵌进了肉里去。
滕庆华看见那双手,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过去。
就见那咖啡师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站着,他一转身,大半个身体几乎就是完全被对方收进了怀抱里去似的。
滕庆华惊叫一声:“你?!是你!?!”
咖啡师顶着一张泡发肿胀的惨白面孔,站在滕庆华的面前,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不断地往下滴水,很快就在滕庆华的脚边汇成了一小滩水坑。
“是我啊,咖啡好喝吗,滕导?”咖啡师轻声问,“那是我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咖啡了,您喜欢吗?”
滕庆华连连后退,一路撞翻了好几套桌椅:“你别过来!别过来!”
“您在怕我?怕我做什么啊?您还是我的伯乐,没有您,我到死都不会接过一部戏份那么重要的角色。”他说道,“哪怕您没发现我掉进急流里、哪怕我是因为拍您的片子而死的,我也不会恩将仇报怪您啊。”
滕庆华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走来,几乎要哭出来:“那你还过来做什么?你别过来啊,求你了,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该去哪儿?”马梦起脚步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
滕庆华见状,以为这句话说动了马梦起,连忙点头:“是啊,尘归尘,土归土,你该去哪儿就……”
“尘归尘?土归土?!”马梦起蓦地冲到滕庆华面前,那张泡发肿胀的惨白脸孔猛地按在滕庆华脸上,扭曲地挤着肉,死死瞪着滕庆华,“我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滕庆华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像极了刚才他喝到的咖啡,就是从马梦起身上传来的。
胖子导演又是一阵压不下去的干呕,快要被熏得翻白眼了。
马梦起盯着他:“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就想跟你做个交易。”
滕庆华一愣,做交易?
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能做什么交易?
他正纳闷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梦起就朝他探来一只手,手指直戳他胸口,戳破他的衬衫,胸口皮肤传给大脑迟钝的钝痛。
“你?!”滕庆华拼命往后躲,偏偏马梦起把他抓得死死的,他急红了眼,拼了命地大叫。
江一鸣和钟晟一进酒店的大堂,就看大堂里的人纷纷往咖啡厅那一角落看,像是在瞅什么西洋镜似的。
江一鸣挑了挑眉,正打算路过,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叫:“我不做交易!不做!”
他脚步一顿,边上钟晟眉头微皱:“是导演?”
江一鸣微点头,快步往那儿赶去。
等他们两人跑到咖啡厅,就看见一个微胖的咖啡师傅费力地抓着滕庆华,滕庆华像是扑腾在砧板上的鱼,猛往那咖啡师傅身上踹。
边上的顾客都没敢上前,还稀奇地掏出手机录像。
江一鸣看见的却不仅仅如此,他看见滕庆华的胸口上,有一簇簇黑气不断地往外冒,黑气上扬,蒙在滕庆华的双目上,像是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江一鸣脸色一变,人墙密集,他索性两手撑上吧台,腰上发力,一个翻身,三步并做两步快跑过去。
“松开他,我来。”他对那个咖啡师说道。
咖啡师看江一鸣的身形,和五大三粗的胖子导演还有自己一比,他为难又困难地制着滕庆华,说道:“小兄弟,这人劲大,你肯定抓不住他,万一他伤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力道就一松,就见那个小年轻轻轻巧巧掰开了他的手,把他往边上一推。
江一鸣反手一只手擒住滕庆华的脖子,把人扣在自己的胳膊底下,狠狠一箍,竟是让滕庆华完全挣不动了。
那咖啡师见状惊讶地瞪圆眼睛,不敢置信。
江一鸣另一只手摸出古钱,贴着胖子导演的背,狠狠一拍,嘴里念道:“魑魅魍魉,诛邪尽退!”
滕庆华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糊糊的黏痰,旋即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地上趴。
江一鸣一松手,滕庆华噗通软在地上。
钟晟看了眼四周围拿着手机拍摄、窃窃私语议论的人群,他低声让酒店安保把咖啡厅里所有顾客都拦下,不许有人先行离开,并且要求所有在场的人把视频和照片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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