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孟则对这种场景有印象,他少时顽劣,常被父亲责罚,每次母亲都是这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云孟则笑着凑上去,抬起头认真的看母亲的容颜,“我只是看那些翠鸟可怜,才放了他们的。鸟本就该翱翔天际,不该被困笼中。既没有自由,也没有方向。”
欣夫人怔了一下,再开口竟有些犹疑,“你,你说的倒是没错。可是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说这些大道理了。”
云孟则笑了,他以前做错了事,那是绝对不肯认的。不知让父亲和母亲多恼怒,可是现在既然是在临死的梦中重逢,哄着他们又何妨。
“阿则长大了,懂事了啊。”云孟则说。
欣夫人的表情微微变幻,最后到底露出欣慰的神色,伸手摸了摸云孟则的头。
那双温柔的手落在头上,云孟则猛然一惊。
这不是梦。
眼前的母亲,是实实在在活着的,接触的一瞬间,他能感觉到魂魄的力量。
云孟则立时探查体内,只是一具凡人的身体,别说元神了,连灵力都少得可怜。
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邪王鼎,就在他身体中,跟他一样弱小。
“你这些话是足够应付我了,但是你父亲问你,你怎么说。要真是长大了,就不该做违逆你父亲的事情。”欣夫人收回手,又说。
云孟则脸上表情不变,好似根本没发现这一切的异常,乖巧的问:“父亲现在何处,我去跟父亲解释。”
欣夫人轻轻哼了一声,用指尖点云孟则的额头,“你就是知道你父亲正忙,才敢任性胡闹。”
云孟则微微蹙眉,五岁那年父亲最忙的一件事,不就是落霞城的地动么?
云孟则的父亲云慕是落霞城城主,受皇朝委任,世袭罔替,总管落霞城及周边一切事务。
落霞城以晚霞尤其美丽得名,而之所以晚霞尤其美丽,是因为这里封印着上古凶兽毕方。
然而几千年过去,除了落霞城主,早就无人知晓此事。
人们只知道落霞城每隔六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地动,是落霞城大小事务中最要紧的一件。
云孟则是落霞城的少城主,但到底年幼,所以父亲也没有将这个秘密说与他。
直到毕方现世,一场大火烧尽落霞城十万居民,他都还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他幸存了下来。
因为他在大火中受灵气所激,筑基成仙,火不能侵。
他始终记得,那火从裂开的地缝中窜出来,瞬间烧死了他身边的柳芽和松枝。
他惊恐的跌倒在地,看着火势不断蔓延,好半天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找父亲和母亲。
然而整个云府都已被火焰笼罩,到处都是痛苦哀嚎的焦黑人影,根本没有父亲母亲。
他喊着,寻找着,他跑到街上。
可街上的景象,跟府中一般无二,那些往日熟悉的人物,都在飞速的被火焰吞噬。
街边卖糖果子的陈阿叔,常在路中间玩耍的小虎,还有集市上耍剑的陈娘子,一个接一个的被烧成飞灰。
只有他,站在地狱的中心,用哭声为这场毁灭伴奏。
最后熄灭大火的是月长空。
他仗剑而来,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当时的云孟则抱着膝盖,坐在已经烧毁的云府门口,被淋成落汤鸡都毫无所觉。
直到月长空找到他,把他抱进怀里,他才瑟瑟发抖的搂住月长空。
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谁,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找一个依靠。
之后云孟则便随月长空上天衍道宗,拜师入天下第一仙门。
他天赋奇高,比肩月长空,修炼更是神速。
那之后的一百年间就已经追赶上了月长空的脚步,如果不是在诛杀魔君柳成荫时意外继承邪王鼎,他应该就是下一个仙道第一。
他原本以为这世间绝没有如果,可是现在,如果就摆在他面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五岁这年,拥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
云孟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
母亲走了,让他乖乖待在院子里,等父亲跟天玄宗的仙长谈完正事,来找他问罪。
天玄宗在百仙谱上排名第二,仅次于天衍道宗。
落霞城坐落在天玄宗附近,向来受天玄宗照拂,以求不受魔修和精怪侵扰。
皇朝富有四海,统御八方,却也只能掌控凡人,超脱轮回的仙道中人和魔道中人并不会听其号令。
不过既然修仙,超脱凡俗不再入轮回,自然也就不管凡俗事,对皇朝没什么妨碍。
皇朝也就尊着这些仙长,假装他们真的已经飞升,活在云上,跟世俗没有联系。
天玄宗即为仙门,自然能察觉到封印大阵即将异动,派人前来查看,也属平常。
而毕方之所以冲破封印,也肯定是天玄宗无能,没有修复好大阵的关系。
云孟则如是想着,轻巧的跳下秋千。
这次,他可不会将事情交给天玄宗那帮废物,还是要自己去处理。
云孟则招了招手,将在一边做针线的柳芽和松枝叫到面前。
“柳芽,你去让小厨房做碗当归乳鸽汤,送到父亲那里。松枝,你去把我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我要作副飞鸟图。”云孟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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